顾璟煜漆黑的眸子中看不到一丝信任,她眼眶一热,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这封信上的字只有极难察觉的细微分别,就是她看了也会把这错当成自己写的字。 但她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顾璟煜不信她…… “怎么?无话可说了?你知不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顾璟煜声音低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明昭雪双腿瞬间失了力,跌坐在地上,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紧紧抓住顾璟煜的锦袍,无力地解释道:“皇叔,真的不是我,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明昭雪,你就如此贪慕权贵,如此迷恋本王,甚至不惜一切手段害死婉柔?” 顾璟煜凌厉的眉宇间透露着愤怒,脸上无一丝信任, “本王不会揭发你,但你与整个明家,都会为你的恶行所付出代价!” 第二章 短短几日之内,明昭雪便从明家千金,盛京第一才女沦落成了流放犯。 顾璟煜不知道哪里来的罪证,给原为清流的明家安上了行贿贪污之罪。 整个明家,里里外外三百多人全部处以五年流放之刑! 苦寒之地,五年如几十年般漫长无期。 回京之日,是大雪纷飞的冬至。 头发脏乱的明昭雪穿着破烂单薄的粗布衣,正拄着树枝踏入城门。 “明小姐留步。” 背后一道男声响起,明昭雪还往前走了好几步才顿住,反应过来应该是在叫她。 五年之前的流放开始,只有人叫她贪官之女,坏女人之类的,“明小姐”这三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她有些错愕地回过头,发现是一名身着胄甲的男人。 而他身后的轿中,精致的轿帘被里面的人掀开来。 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透着孤傲,冷峻熟悉的脸庞渐渐映入明昭雪眼帘,她忽然心脏骤停。 是顾璟煜! “明昭雪,好久不见。” 顾璟煜幽幽地开口,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曾经那样爱慕的人,只远远看一眼便觉满心欢喜,现如今她只觉得像是见了恶鬼一般。 “啊——”明昭雪惊呼出声,转身就用尽全力往前跑。 可她的腿在流放途中受了很重的寒病,想跑却重重跌落在地。 顾璟煜吩咐侍卫道:“把她带走,去月落湖。” 听到月落湖三个字,明昭雪惊恐地睁大双眼:“不要……” 那是苏婉柔自尽的地方,她不要去那儿! 明昭雪想要起身,疼痛与雪地的严寒却让她的双腿动弹不得,强硬被侍卫架上了马车内。 望着眼前一片宽阔却深不见底的湖泊,明昭雪不断地往马车角落里缩,却被侍卫一把拽出。 她像是破布麻袋一般,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冷冽的寒风像是利刃一般割在她的脸上还有衣服窟窿暴露出来的皮肤上。 明昭雪强撑着坐起来,身上与心中传来的疼痛让她整个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还没站起身,一双绣着金丝的白靴停驻在她的左手旁。 顾璟煜居高临下地蔑视她,眼底充满浓重的厌恶:“明昭雪,再流放十年,与在外面活着,你选什么?” 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明昭雪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活着! 她的至亲,本就年长,又身体不佳,早在流放途中逝去,现在她是明家唯一的血脉! 如果再次流放,现在如此虚弱的她一定会死的…… 明昭雪惊慌地抱住顾璟煜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皇叔,我想活着,我想在外面好好活着,求你放过我……” 曾经骄傲矜贵的千金小姐,现在早已没了自尊,只有无尽的卑微。 见她这副模样,顾璟煜只是讥笑了声。 曾经温柔的皇叔此刻对她只有无尽的恨意,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起来:“这样深的湖,不知道当时的婉柔,该有多痛苦……” 下一刻又咬着牙攥紧拳头,恨恨地盯着明昭雪:“今天我也让你感受一下!来人!给我把她扔到湖里去!” 他厉声喝道,身边的侍卫便要去拖明昭雪。 “不要!皇叔,我不会水,求求你……” 明昭雪苦苦哀求,双手拼命挣扎着,却还是被侍卫拖拽到了湖边。 深绿的湖水在眼前放大,整个身体不断往下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抓住。 外界的声音仿佛消失了一般,冰冷的湖水刺入骨髓,鼻腔里呛入湖水,快要不能呼吸。 原本拼命挥动双手挣扎的明昭雪,渐渐失去了力气。 那充满着光亮的湖面越来越远,身体不断往黑暗的湖底沉去。 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在明昭雪闭上眼之前,身体忽然一轻,新鲜的空气灌入鼻中,引得她连连咳嗽。 顾璟煜墨色的瞳孔中依旧燃着一团不灭的怒火,薄唇轻启: “明昭雪,要想本王留下你,可以,不过你必须在盛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游行一圈,说上一万遍自己贪慕权贵,禽兽不如,蛇蝎心肠,不配为人!” 第三章 云华街,盛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明昭雪一步一颤地走在长街中央,脚踝上还有一圈尚未痊愈的疤痕,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而顾璟煜站在最高的木楼上,双眼微眯地看着这一切。 周围叫卖吃食的、胭脂水粉的还有布匹的商人们纷纷望向明昭雪,买东西的人也都顺着店主的目光看了过去。 四周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分明是隆冬时节,这些视线却像烈火一般不断灼烧着明昭雪。 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 明昭雪努力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声音有些嘶哑:“我明昭雪贪慕权贵,禽兽不如,蛇蝎心肠,不配为人!” 那流放的五年里,她早就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那是一个毒虫遍地,疾病盛行的地狱! 她吃过野菜,啃过树皮,吃过野果,在那里吃过最好吃的便是别人啃光的骨头,还有一碗飘着十几粒米的粥…… 夏天日头火辣,能将皮肤烤裂一般;冬天破败的茅草屋与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严寒,她生过无数个折磨人的冻疮…… 若不是爹爹与一位很好的老伯在,自己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那几年的日子,明昭雪只觉生不如死,现在不值一提的尊严跟那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活着,能好好地活着,那就够了。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楚,于是开始有人指着她斥骂。 “原来是那个贪污受贿还假清高的明家之女明昭雪,现在成了这幅鬼样子,真是活该!” “几年前还被称为什么京城才女呢,我看是蛇蝎恶女吧!” “听说她还害死过人呢!没被处死真是便宜她了!” 谩骂声一片接着一片,甚至有人开始扔自己菜篮里的青菜和鸡蛋。 额角被砸破了皮,黏腻的蛋液顺着明昭雪的脸颊流下,但她只是紧闭双眼,毫无一句驳斥。 要是流放途中有这些青菜和鸡蛋吃,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明昭雪扯起一抹苦笑。 木楼上修长挺拔的身影满意地瞧着下面的一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知喊了多久,也不知绕了多少圈街道,此时明昭雪的腿仿佛千斤般重,越来越走不动。 在这寒风肆虐的严冬,身上竟感觉有些燥热起来。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她强撑着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遍:“我明昭雪贪慕权贵,禽兽不如,蛇蝎心肠,不配……” 还没说完,她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明昭雪从一间陌生的木屋里醒来,她忽然想起自己贴身带着的荷包,神色有些慌乱,用手极力撑着床榻起身,一块湿布却从头上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