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起身,规规矩矩:“奴才知晓。”靧
“好了,别……” 赫连玉闭了嘴,躺下蒙上了脸。 她得少和常安说话,也不能让他觉得她对他好! 她还得出宫,不能和常安有太多牵扯。 约莫几息,赫连玉酣然入梦,她睡得香甜,不知脸上的棉被何时滑落到脖颈处,挡住往脖间灌的冷风。 荒凉的冷宫,起伏着浅浅的呼吸。 常安仰面而躺,望着蛛网未净的屋顶,周身裹着无边的沉默。靧 恍惚间,他听到了乌云下的银涛卷雪声,他如栖不定的寒鸦,抓住了一道桅杆。 未时,赫连玉悠悠然转醒,她慵懒着腰身,从床上迷迷瞪瞪爬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脚下软乎乎的,她踩了两脚,发觉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慌乱垂眸,迎上一双黝黑纤长凤眸。 赫连玉赶紧跳开,直勾勾盯着常安的腿,“对不起,你没事吧?” “奴才没事。” “真没事?”赫连玉再三确定,免得常安日后腿上有疾,要拿她开刀。 常安摇摇头,低眉顺眼:“没事。”靧 “那我走了!” 赫连玉披上棉袍,踩上鞋子,往殿外跑,边跑边冲常安招手,背影娇俏灵动。 常安起身,整理榻上的棉被,棉被里,尚留有余温。 赫连玉有午间小憩的习惯,但赫连肃没有。 用过午膳,借由惩治了御膳房一众,他前tຊ往御书房,考察四皇子赫连迟近日的课业。 几个问题后,赫连肃倒算是满意,只是赫连迟有意藏拙,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底却不免想起赫连玉的坦荡。 “读书患不多,思义患不明,最近和武大人有所学有所获,不错。”靧 赫连肃不怒自威,端坐桌前,夸赞了赫连迟一句,便让他退下。 “常海,送四皇子出去。” 常海与赫连迟退出御书房,赫连迟满肚子疑惑,不明白赫连肃突然召见自己,考察课业是为哪般。 “常公公,父皇近日似乎心情大好。” “殿下有心了,许是陛下见到了新鲜事儿。” 常海没有明说,但也暗地里给赫连迟指明了方向。 确实有新鲜事能让陛下高兴,至于这个新鲜事是什么,就得靠赫连迟自己的能耐去查。靧 赫连迟冲常海微微点头,四下一看,“怎么没见小安子?” “让殿下见笑了,小安子手脚不干净,奴才给打发出去,自寻生路了。” 赫连迟点头离开后,常海将与赫连迟的对话,一一复述给赫连肃。 赫连肃手里握着毛笔,在纸上泼洒几个大字—— 温良恭俭让。 放下毛笔,赫连肃欣赏着纸上的字,而后掀眸望向常海:“你倒是心疼你那干儿子。” 常海扑通跪下,“奴才万死。”靧 “万死?死什么?” 赫连肃将墨宝递给伺候笔墨的小太监,阔步到常海跟前。 常海头死死扣在地上,“奴才揣度圣意,妄论天恩,奴才万死不辞。” 常海话一出,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哗啦啦跪了一地,抖如筛糠。 “你倒是明白。” 赫连肃挥袖,迈步出了御书房,“不用跟着,好好反思你自个儿。” 常海磕头:“奴才恭送陛下。”靧 赫连肃走远后,常海被小太监搀扶起来。 “常公公,陛下这是生您气了?” 常海摇摇头,陛下哪里是冲他生气,分明是有不能撒气的人,而他又撞到了枪口上。 “去给小安子送点吃食、炭火,用你的份例。” 常海拉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着,心里想着如何贴补冷宫里的主儿,又得够用,又不能多。 多了,便令人生疑。 不觉间,深重宫墙与落雪交相辉映。靧 “殿下,这慎刑司关押的都是些贱奴贱婢,恐污了您的眼,委屈您在此稍作片刻,奴才给您将崔公公带来。” 赫连迟没推辞,冲太监管事挥了挥手,端坐着,执起茶杯。 不出片刻,太监管事带来了一个垂首缓步,清秀的小太监。 “奴才慎刑司掌事崔怀,见过殿下。” “起来吧。”赫连迟打量崔怀一眼,“父皇命你随本殿去大理寺历练数日,以后劳烦崔公公多指教。” “奴才不敢。” 赫连迟带走崔怀,正好撞上淑妃身边的大太监许三良,他正让人拖着一个宫女进来。靧 “奴才见过四殿下,给四殿下请安。” “这宫婢冲撞了淑妃?” “回殿下,这奴才是浣衣局的宫婢,洗坏了陛下赐给娘娘的月白织彩花卉蝶织锦夹袍,罪该万死!” 赫连迟瞧了一眼被打肿脸的洗衣婢,带着崔怀离开。 这种事在宫中常见,他是皇子,母妃早亡,更不该和后妃有瓜葛。 刚出慎刑司,赫连迟眼尖瞧见了角落里一小团,瞧着是个小丫头。 他脑海中,蹦出赫连玉黑黢黢的小脸,灵动的双眸,鬼使神差,朝角落鼓起的小包走过去。靧 赫连玉蹲在角落,双手愤愤拍落身上的细雪,气呼呼磨牙。 她去还红缨的银子,刚到浣衣局,就瞧见一群彩衣宫婢将红缨带走,说她洗坏了暴君赐给淑妃的什么花衣裳。 她跟着宫婢们,眼睁睁看着红缨被带到慎刑司。 传说中,宫女太监最害怕的地狱,少有能人活着出来。 赫连玉小脑袋靠着墙,重重叹了口气,她拿了红缨的银子,这会儿却什么都做不了。 等着偶遇七王爷,只怕那时红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小丫头,又见面了。”靧 赫连玉脑袋一震,被少年清朗的声音打断思绪,她转头望去。 赫然是四皇子,赫连迟。 赫连玉仰头看着赫连迟,小脸比初见那次要白净许多,黑黝黝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滴溜转,眼中灵动狡黠。 一瞧,便知道她在打鬼主意。 赫连迟头一次见能把心思写脸上,却不招人厌恶的人,倍感新奇。 尤其,这人算是他的妹妹。 也是——那本神奇日记本的主人。靧 “小丫头,来慎刑司做什么?不怕被抓进去,严刑拷打?”赫连迟笑吟吟同赫连玉开玩笑,“里边可有人专门抓小孩子欺负。” 赫连玉撇了撇嘴,非常识时务低头。 细小的雪花落到她头上,与深红宫墙交相辉映。 “四殿下,你能不能帮我……奴婢一个忙?” “帮忙倒是可以。”赫连迟勾勒笑意,没有拒绝。 赫连玉沉默,后半句肯定是‘你能给本殿下什么’。 切!靧 她什么都给不起。 赫连玉抿唇,从棉衣中掏出五两银子,递向赫连迟。 “银子送您,麻烦您吩咐慎刑司的掌事,打红缨姑娘的时候,轻点,别弄死。” 多的,她没本事管,但红缨借给她的银子,算是有了些用处。 赫连迟被逗乐,“你用五两银子贿赂本殿?” 目光却在触及她小手时,戛然止住。 那双小手生着冻疮。靧 天空零零落落下着小雪,如盐粒儿的雪花砸在她的小手上。 刺目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