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时节,这是常见的天气。 宴槿棉倚在窗边,双眸看着墙角的野花看的出神,心绪渐渐飘远。 不知站了多久,思绪飘的多远,就连宴母推门而进都未发现。 看着在窗边发愣的女儿,宴母心中有些惆怅。 昏迷前,女儿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醒来后不知怎的,变得这般沉默。 眉眼间是浓到划不开的哀愁。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宴槿棉的身后:“棉儿,可是怨爹娘让你女扮男装,无法着红装,做个娇俏的女郎?” 宴槿棉思绪被拉回,她有些哭笑不得,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多想。 “母亲多虑了,棉儿从未怨过。” “若无将军守卫一国安宁,女郎们怎能描眉画眼,着红装?” 她转身对上宴母担忧的眸子。 “棉儿爱大漠风沙,这也是我们宴氏一族该担起的重担。” 起风了,有些寒凉。 宴槿棉关上窗子,和宴母一同坐到了凳子上。 “母亲,父亲和别人可有过什么恩怨?或者是过节。” 宴母沉默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发出几声叹息。 一段被尘封的故事就此展开。 梁皇还是太子时,与你爹,陈如烟乃是发小。 从小一起长大,可三人之间的情愫却在暗中翻涌。 陈如烟性子向来欢脱,从小就喜爱那英雄事迹,故而喜欢上了一根筋的你爹。 梁横川则爱上了那个明媚似火的陈如烟。 你爹和陈如烟也是两情相悦,已经议亲互换庚帖了,梁皇求来一道圣旨,活活拆散了他们。 你爹心灰意冷,去了边疆继承家业。 平定战乱后救了为娘,日久也便生了情愫。 故而生下了你。 陈如烟心中痛苦万分,和皇帝也纠葛了良久。 后来梁皇强迫陈如烟有了一夜,生下了一个孩子。 自此,便日渐疯癫了起来。 宴槿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长辈之间的爱恨情仇原是这般…… 等等,陈如烟?! “陈如烟不就是梁砚珩的生母,也就是当朝皇后?!” 第16章 宴母微微点头,呼出一口浊气。 “是。” “为娘看着你与梁砚珩之前那般要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 “或许这就是逃不掉的缘分,但这是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们也无从插手。” 宴母站起身,点燃了蜡烛。 烛光跃动,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宴母眉眼柔和,双眸中盛满了对宴槿棉的疼爱。 静静地看着彼此,都不言语。 可万千翻涌的情绪却在两人心中流淌。 宴母有些咳嗽,她柔声说着:“娘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夜里起风总是咳嗽,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宴槿棉如梦初醒,突然想到了前世。 前世,母亲是在秋末逝去的。 当她从漠北赶回来时,母亲已经匆忙下葬,连最后一眼都未见到。 现在细细想来,不免有些蹊跷。 “娘,咱们换个大夫,明日我陪你一同去济安堂把脉。” 翌日,太阳撕开云雾,斜斜的投下一缕缕光。 宴槿棉带着宴母,来到了闹市之中。 她似是想到些什么:“母亲,我们不去济安堂了。” 宴母面上错愕,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 路边一个盲眼的老人在街边摆着一个摊子,上边写着:包治百病。 他嘶哑着声音朝宴槿棉喊着:“公子,不必再奔波,来老夫这看,包治百病!” 宴槿棉眉头一挑,有些好奇:“你怎知我们要去寻医问诊?” 盲眼老人捋了捋胡须,笑的意味深长。 “老夫还知你从往后来,要去往生死前。” 话落,宴槿棉僵在原地,头中的血液不断叫嚣着。 她嘴角僵硬的扯了扯:“请赐教。” 宴母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看到宴槿棉的反应也知道是准的。 她坐在问诊的凳子上,伸出手:“劳烦大夫了。” 盲眼老人指尖一弹,一根红线便缠到了宴母的腕上。 他搭在线上,脸色凝重:“宴夫人回去要把桃制类的东西全都移走,我再给你开几副中药,熬上喝个三月,保准你药到病除!” 还未等宴母反应过来,老者拿过笔墨,笔走龙蛇的写下了药方。 眼盲,字迹却遒劲有力。 宴槿棉试探着问道:“敢问先生,为何如此评价宴某?” 老者看着一脸探究的宴槿棉,笑的爽朗:“无甚,也无需介意,老夫只是随意一说,切莫当真,切莫当真啊。” “小儿,你且记住,眼见未必为实,要用心去感受世间万物。” 说完他将摊一收,踉跄的走向远方。 宴槿棉心中暗自思忖着,陷入了沉思之中。 宴母回想着老者说的话,桃制类的东西? 家中并未有啊…… 突然两人对视,齐声说道:“小桃!” 回到府中已是晌午。 天色有些阴沉,天边响起第一道惊雷。大雨乍落,风啸渐起,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将飞洒的雨幕照得如同鬼魅。 宴槿棉兀自倒满了一杯茶,然后推开雕花的红木轩窗,斜倚在窗侧观雨。 她心乱如麻,一直想着前世发生的一切。 可是却迷迷糊糊,只有那透骨的恨意愈发清晰。 她头有些发晕,转身坐到软榻上。 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梦魇。 梦中。 她看见前世的自己实现流沙,命悬一线时,有个人骑马而来救了她。 如瀑的月光模糊了他的面容,无法看清。 他们共骑一匹马,她听见了两人的心跳如往般交织。 可是下一刻救变成了她万箭穿心的时候。 痛——深入骨髓。 第17章 惊醒。 宴槿棉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大汗。 心脏破裂的感觉似乎还能感受得到,她摸着心口,有些后怕。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明明都是前世亲身经历的,可为何偏偏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菩提寺。 雨落,万物生。 宴槿棉顶着风雨,撑伞走到了菩提寺。 甫一入寺,心头就涌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缕缕檀香之中,她心中的爱恨嗔痴全都平静了下来,不再焦躁。 她走入佛前大堂,燃香三叩首。 沈与眠找一旁的比丘拿出求签桶,跪在佛前虔诚的摇着。 啪—— 签落,上上签。 签出时,菩提树上的红绸翻飞。 主持捻着一串佛珠,从她身后缓缓走出。 比丘退了下去。 “施主所求为何?” 主持声音沉稳,如一坛成年佳酿,是看透尘世的淡然。 “快意恩仇,家国平安。” 宴槿棉声音坚定,心中的仇恨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主持净手焚香,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施主,莫要困于心魔,失了自我,神佛会厚爱每一个心怀苍生的人。” 他深深叹气:“施主乃是三世之人,命运也无法再成为你的桎梏。” 话落,她面上满是愕然。 今日老者和主持都看出她乃再生之人。 可三世? “敢问主持,三世乃何意?” 主持敲着木鱼,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尽力而为,施主一脉的功德无量,九天神佛自会庇佑于你。” 宴槿棉心中满是苦涩,庇佑? 前世母亲死的蹊跷,父亲亦是枉死。 而她,万箭穿心…… 难道这就是九天神佛对宴氏一族的庇佑吗? 等她从思绪中脱身,主持已经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金身如来,宴槿棉有些累,香烛起在鼻尖萦绕。 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自重生来,她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日都是连绵的梦魇,惊醒再无眠。 宴槿棉敛起心神,往大堂外走去。 雨势变小,淅淅沥沥。 风吹着细雨从菩提叶上滚落而下。 一个身穿金色袈裟的僧人在院中扫着落雨。 他的身影给宴槿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停了匆忙的步伐,静静的看着他扫帚下飞扬的雨滴。 僧人似如有所感,朝宴槿棉所在的方向望去。 澄澈如水的琥珀色眸子,像是一汪清泉,直直的流淌到了她的心里。 一种熟悉的感觉直击魂魄。 宴槿棉看见僧人眉心的朱红业火纹,心里颤动。 她无意识的拂过自己眉心火焰状的红痕,心跳如雷。 对视一瞬,却一眼万年。 僧人面无波澜,移开了目光,专注的看着如丝的雨。 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却是徒然。 如果,记忆可以消散,那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呢? 宴槿棉向前走去,他一定是前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