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神谙守着床上的杜子衿宁,还拉着她早已冰凉的手不放,云琬暗地里差点咬碎银牙。 她走到李神谙身边,面露伤色: “哥哥节哀,穆宁姐姐已去,可是要在王府为她布置灵堂?” “谁说她死了?”李神谙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接着皱眉看向云琬,“我倒是忘了问,和亲队伍遭遇刺杀时,你怎么会在那里?” 这个问题,云琬早有准备,她镇定回答:“我和穆宁姐姐毕竟交好一场,远嫁西域后,今生再难得见,便想送她一程。” “只是没想到,穆宁姐姐竟遭此不幸,死得这般凄惨。”说着,云琬好似不忍般偏过头。 顿了顿,她继续劝说:“哥哥,还是尽快让穆宁姐姐入土为安,早登极乐吧……” 李神谙却只是一直沉默审视着云琬。 待看得云琬背生冷汗,心下不安。 他叹息一声,吐出一句:“琬琬,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 “这般急着要安葬穆宁,你在担心什么?” 他在怀疑什么?还是已经有了证据? 云琬拿捏不准,硬着头皮继续假作无辜发问:“哥哥在说什么?琬琬听不懂。” 李神谙却不容她再装傻,伸手掀开了盖在杜子衿宁身上的被子。 “是担心被人看出来,穆宁身上的伤口,出自你手下的那批死士吗?” “兵刃淬上牵机散,你还真是生怕她能有一线生机。” 只见锦被之下,杜子衿宁的脖颈处攀爬着一些血红色的丝线纹路。 李神谙是在想为杜子衿宁换下脏污血衣时发现的异样。 原本他传御医来救人,并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愿正视杜子衿宁的死。 如果只是单纯失血过多,他有把握用库藏奇药抢回她的一条命。 可是杜子衿宁中了牵机散。 第13章 牵机散是云家祖传的独门秘药,中之即死,神佛无救。 死在淬了牵机散的兵刃之下,死者尸身上便会出现血红纹路。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死士,只有云琬和李神谙两个人。 云琬没想过李神谙会亲自给杜子衿宁验尸。 毕竟自她醒来,身边听闻和她自己看见的,全是李神谙对杜子衿宁的种种厌恶驱逐。 可云琬还是不满意。 她之前豁出命去做局陷害,不只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谁来和她抢哥哥的宠爱,谁就得死。 只是送去西域怎么够?她就是要让杜子衿宁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她只恨自己不够谨慎,过早在李神谙面前暴露了真面目。 但云琬依然有恃无恐,眨了眨眼,她笑着问: “哥哥,你要为了一个杜子衿宁,治我这个亲妹妹的罪吗?” “哥哥莫不是忘了,你答应过爹娘,要保护我一辈子安宁喜乐。” 李神谙不为所动,只道:“云琬。两年前的事,我已经看在爹娘份上放过你一次。” “两年前你被刺,我便觉得有些蹊跷。穆宁自八岁便跟在我身边,她本性之良善,我再清楚不过。” “只是那时我不知,你是不是被人迷惑,或者受了谁的胁迫,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之事。” 闻言,云琬双瞳紧缩了一下,喃喃道:“原来哥哥早就在怀疑我了。”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扬起一个有些恶意的笑:“那哥哥今日为什么还要抛下杜子衿宁来救我?” “哥哥不知道吧,她那时看过来的眼神,可是破碎绝望到连我都有些不忍。” 这话终于破开了李神谙一直平静的面色。 平生第一次,他有些心慌到手足无措。 杜子衿宁是眼睁睁看着他又一次抛下了她? 那时她该有多疼?多失望? 李神谙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掐上亲妹妹脖子的双手,声音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云琬!若你不是我妹妹,我今日定当亲手杀了你!” 云琬却还在笑,笑声甚至有些病态癫狂:“不仅如此呢,我还让人告诉她,他们这些杀手都是哥哥你派去的。” 她抚上李神谙在颤抖的手,又变回对方最熟悉的那种幼时乖巧天真的神情,好似在真诚疑问: “哥哥你猜,就算有下辈子,杜子衿宁这个蠢货还敢不敢来靠近你?” 李神谙有一瞬间目眦欲裂,一把狠狠甩开了云琬的手。 他狠狠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绪,终于直视着云琬双眼平静陈述:“云琬,你疯了。” 云琬嗤笑:“是。早在哥哥把杜子衿宁带回来,把本该属于我的关心目光分给别人时,我就疯了!” 说着,她眼中泛上些许红色水光:“走了一个杜子衿宁,又来了一个燕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始终只有你我兄妹二人?” 李神谙实在不知,自己乖巧安静的妹妹何时变得这般偏执疯狂。 或许这便是他太过自以为是酿成的苦果。 凝视着云琬,他沉默半晌,长叹了一声。 “是我错了。” 他放纵教坏了自己的亲妹妹,又害死了真正乖巧信赖他的那个小姑娘。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以兄长的身份来管束你。” “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 李神谙和云琬断绝了关系,又把人送去了岭南圈禁。 大理寺那边,虽然查清了恭王爷和燕芊与被派去的杀手无关,在李神谙的授意下,仍按恭王爷此前的罪责惩处。 恭王府被查抄,全府上下贬为庶人,被逐出京城。 杜子衿宁死前无人在意。 父亲只顾着救幺女。 爱人略过她去救自己妹妹。 可她死后,这些人都为她的死付出了代价。 而李神谙,向皇帝交还了摄政王的权柄。 曾经不信神佛的摄政王遍访名山古刹,只为求和一个人的来世姻缘。 第14章 杜子衿宁从一片空茫的黑暗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雕花床幔,身下躺着的是温暖柔软的蚕丝床褥。 间或还有炭火噼啪的燃烧声传来,房中一片融融暖意。 “阴曹地府的条件竟是这般好吗?” 她喃喃自问,又探出头去看了看床外。 只见四周摆设古朴大气,庄重又不失雅趣。 分明是她幼时母妃还在世时的房间! 杜子衿宁心中惊疑,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手。 果真如缩水一般,变成了幼童的大小。 动作之间,不免发出一些声响,惊动了守夜的人。 “小姐!您终于醒了!可是要喝水?”一个嬷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我的天爷啊,可算是不发热了!” 嬷嬷正是杜子衿宁的母亲恭王妃的陪嫁林氏,也是杜子衿宁的奶嬷嬷,一直拿杜子衿宁作亲生女儿般疼爱。 只是恭王妃死后,林嬷嬷也被恭王爷以伺候不周为由逐出了王府。 后来杜子衿宁再未见过林嬷嬷。 便是托了李神谙帮她寻人,也没找到过一丝音信。 想到李神谙,杜子衿宁心口一阵带着寒意的疼痛。 刀锋刺入胸膛那刻,她知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可她并不是立即失去意识。 冰冷钢刃刺破脏器的疼痛,血液喷涌而出,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她自己都清晰感知到了。 也清晰记得,是那个承诺保护她一生的男人,要她死。 现下乍见可以依赖信任的故人,杜子衿宁眼中涌上一阵热意,带着委屈轻轻呼唤:“嬷嬷……” 可她喉中火烧火燎的干涩,吐出两字后便再发不出声音。 好在嬷嬷已经叫小丫鬟端来温热的茶水。 温甜茶水入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