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松县废弃林场周围的水域还在进行着搜救工作。 可几乎所有人都断定,郁闻州已经不在人世了。 死去的那个不是你的孩子! 骤雨初歇,月亮从云层后露出了半圆,朦胧的月光隐隐照亮大半个山头。 荒郊野岭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而他太阳穴上的一个血窟窿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十五个小时以前。 林松县和安城县的交界处,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女人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的头上。 “想起来了吗?” 丹尼尔灰头土脸地跪坐在地上,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手腕上已经磨破了皮,可能还流血了,一动,就一阵刺激的痛。 晚上莫名其妙的被郁绍庭的人铐起来,他拼尽全力的挣扎,好说歹说,到底是合作伙伴,没有预兆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可换来的是郁绍庭的一针麻醉枪。 之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车上,开车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女人。 他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在美国的监狱也待过那么长的时间,接触的都是恶贯满盈的罪犯,可头一次,光是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就叫他毛骨悚然的。 荒郊野岭,月色如水,一个陌生的穿着白衣的女人,交织起来的画面,惊悚和诡异充斥着他的脑神经。 尤其是车子突然停下来,女人阴测测地问了他一句:“记得十七年前被你掳走的那个男孩吗?” 他的眼镜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近视眼的人看不太清楚就容易导致恐惧放大,他沉了沉呼吸,问:“什么男孩?你到底什么人?” “十七年前,你要报复冥神,错将我的孩子掳走,想不起来了吗?” 丹尼尔一怔,突然女人急踩刹车,他身子惯性地向前一扑,整个人摔在了前排的椅背上,一阵头晕目眩。 随后他就被女人从车上拽下去,一脚踹向他的膝盖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这才看清周围是荒山野岭,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回头,却又被女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再次被扇了一巴掌,丹尼尔身子一哆嗦,猛地回过神来。 乔清如仿佛耐心全无,枪口紧紧戳着他太阳穴的皮肤,戳破了皮,丹尼尔是白种人,渗出鲜红的血,在月光下格外的触目惊心且叫人觉得惊悚可怕。 “等等!”丹尼尔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整个头皮发麻,“你说的那个男孩,到底是谁,你得告诉我详情,我才能想起来,冥神……冥神,你认识冥神?” “对,我认识冥神,如果我不认识她,或者说我的爱人不认识她的话,我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了。”乔清如露在口罩上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紧了紧枪口,“就是当年被你掳走的那个连一周岁都不到的男孩,那是我的儿子,你把他拐卖走了,卖到了某个渔村。” 乔清如一手压着手枪,一手按在丹尼尔的肩膀上,凑近在他耳边说:“可是当年那个村子发生了洪灾,我的孩子死了。” 她忽然尖声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正好是我儿子被你拐卖走的那一天,我要你为我儿子偿命!” 刚才丹尼尔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毕竟是当年为了报复冥神做的事情,只不过时隔太多年了,他乍一听根本没想起来什么男孩。 听完乔清如的这番话后,他突然想起来了! “不是,死去的那个不是你的孩子!” 乔清如手指堪堪擦过手枪的扳机,眸光冷锐,“什么意思?” 丹尼尔的额头冒出冷汗,“那几天我和同伴在暗地里监视冥神,一直看到冥神在抱着那个男孩,以为那是她的儿子,所以把小孩掳走之后,我们为了掩人耳目用了障眼法,将另一个男孩送到叶城的渔村,然后悄悄藏起你的儿子,等过了两个月,才将你儿子送到叶城的圹县,你儿子在圹县!” 乔清如握着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真的?” “真的,我没有骗你,你可以去找,找到了你就相信我的话了,我没有害死你的儿子。” 乔清如忽然笑了起来,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笑起来时像砂纸磨过墙面。 丹尼尔听得毛骨悚然,“你到底是谁?” 乔清如站在他面前,弯腰,身子前倾,缓缓地摘下口罩。 丹尼尔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惊恐道:“卫……卫央?不,不对,你不是卫央,你是……” 他想了又想,忽然怔愣住,“你是卫央徒弟……”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子弹射入他的太阳穴。 车子远走,丹尼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直至生命结束…… …… 云谨是在第二天醒来的,她还没睁眼就感觉到身上的骨头就像被人全都打断,再拼接起来的一样。 疼,从每一道骨头的缝隙里钻出来的疼。 然后心里的某根弦拨动了一下,她一下疼醒,想到郁闻州,眼泪噙满了泪水。 却是泪眼朦胧间,看到病床边坐着一个清瘦的男人,她猝不及防地望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是一场如水般淡然的眼眸。 掠过回忆的洪流,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去年立夏左右的那一晚。 她从梁公馆的后门逃离后,被锦瑟带走,在锦瑟的车上用捡来的尖锐石块割腕自杀,后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时,入眼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复古的窗子,洁白柔软的床,墙面上挂着一幅油画,她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一副被拍卖到天价的画,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一幅是不是真迹。 典型的西方建筑,她一下子恍如坠入梦境之中。 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介于木料和花朵的香气之间。 有点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最后只觉得陌生。 忽然她听见一道低缓而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灌入她的左耳:“小蔷薇,你醒了。” ……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云谨还是觉得当初在里昂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场。 不真实,并且让她的心里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排斥。 她看着坐在病床边,眉目温和,苍白清瘦却俊美异常的男人,哑声道:“沈先生。” 等你好一些,我们就回里昂 云谨在开口说完沈先生之后,面前的男人缓缓勾了一下颜色有些淡的唇,她仿佛一下子从朦胧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睡太久了,再加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死里逃生之后的画面重叠交织,又发着烧,连同反应都慢了半拍。 她怔愣了一下,刚才因为想到郁闻州而蓄起来的泪水静悄悄地从眼角滑落,然后整个人一惊。 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人,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白洛笙。 “怎么哭了?”沈隽手里攥着一条月白色的帕子,轻轻地擦拭掉她的泪水,他的动作很轻,就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淡淡的。 那帕子上染了些味道,是介于木料和花香之间的味道,很淡,很好闻。 云谨的目光颤了颤,脸躲了一下,眼角堪堪擦过沈隽的手帕,敛去眼底的伤痛,撑着手就要坐起来,“沈先生,您怎么来了?” 却是沈隽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男人看着清瘦,力气却很大,看上去比一般人还要长的手指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 看着没有发出什么力气,却让她动弹不得。 “我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抓了吗?” “可是您不是有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吗?国际刑警那边……”云谨皱了皱眉头。 “已经处理清楚了,别担心。” 沈隽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云谨听出不对劲,“燕京城很冷的,您实在不该来。” “冷是冷了点。所以等你好一些,我们就回里昂。” 回里昂…… 云谨细细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心口一阵荒凉,脑海里好像睡梦中谁说了一句:【南拿,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好吗?】 想到在林场小木屋里,她让白洛笙抱她的画面,当蚀骨的痛意再次遍布全身时,她呼吸一滞,心尖止不住的颤抖。 她也不知道白洛笙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但根据他看到那瓶胶囊时的反应,应该不比她好受,甚至可能比她还要严重。 那个男人,他怎么敢! 在眼睛发热的瞬间,她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沈隽目光清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半点情绪和起伏。 他忽然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有点低烧。等烧退了,估计违禁药物对你的影响也就差不多了,等回到里昂,我再叫人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这样看似有点亲密的举动,让云谨一下子有点难以适应,在她想要挪开时,沈隽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她看到男人依旧淡然的眼眸,暗嘲自己太敏感。 只是关心的一个动作而已。 当初她在里昂醒来,沈先生说过让她还像小的时候拿他当哥哥对待。 她攥着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一片空白的脑海渐渐被一些碎片填满,“我想打个电话可以吗?” 沈隽身上从来不带手机,他点了点头,起身便往门外走,打开门,说了一句什么,锦瑟拿了一部手机给他。 沈隽将手机递给云谨,温和道:“打吧。” 云谨无意见触碰到男人冷冰冰的指尖,那寒意仿佛瞬间传递到她的身上,她的心里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划开屏幕,打开拨号的界面,她记性好,记得邹让的电话号码。 拨了两遍,电话才接通,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风声和哗哗的水流声。 邹让的声音十分的沙哑,开口带着一股浓烈的哭腔:“喂,哪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