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是北狄使臣入朝的日子。 陆策十分重视这次会面,特意在行宫设家宴接待了他们,并在行宫后山上设马球赛,与其友好切磋。 马球赛申时才开始。 午间的时候,我实在是心痒难耐,便把疾风牵了出来。 疾风是西域也难得的良驹,也是我在塞北时就骑惯了的马,它从小陪我长大,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悉心爱护着。 我把它带到京城来,就是想让它和我一起见见京城的繁华。 只是可惜...... 自我入了宫,能骑上它的机会便少之又少。 我翻身上马,没成想一转头,眼里分明荡起了一抹红。 那妤美人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帐子里出来了,骑马立于我身后,一袭红衣,言笑晏晏。 她身旁,陆策骑马与她并立。 许是瞧见了我,他们的交谈声一顿。 陆策向我解释:「韫儿,你别生气,妤美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在离开前瞧上一瞧,这才央了我过来。」 「我向你保证,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让人送她离开。」 又是这样的话。 一个九五之尊的帝王软下神情放下身段,温言软语地说着解释承诺的话,该是会让人心软的。 可同样的话,听第一遍时尤会心软,听到第三遍第四遍,便只觉得有口气堵在了胸口,既堵得我想要宣泄,又堵得我厌烦。 我忽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干脆一扬马鞭,向前奔去。 陆策也跟着我追了过来。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那妤美人竟也跟了过来,迎面撞上了跑马而来的赫连袂。 他看了眼妤美人,又看了眼不远处同样一袭红衣的我,忽地一笑。 「我一直听闻中原有句俗语,说『鱼目混珠』,一直不知该作何解,今日倒是品出了几分真意。」 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先是我们几人的马不知为何躁动了起来,再是西北方忽地闯来了几名刺客。 我下意识勒紧了缰绳,调转马头护着陆策往后退,却條地听见一声嘶鸣。 有尖叫声响起。 那妤美人的马不知何时发了狂,马蹄高高撂起,双眼上翻,一副随时要把人甩下去的模样。 下一瞬,那高高撂起的马蹄已然踏了下来,直挺挺砸向了我和我的疾风。 「小心!」 我听见陆策的声音,忙夹紧了马腹部要往前躲。 也就在这时,我瞧见他从马背上跃起,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揽着妤美人,护着她从马背上落了下来。 ……那个我一直护在身后的人,这一次,护住了别人。 那马蹄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我虽驾着马极力往前躲,却也只是险险一避,最终还是砸在了马臀上。 「韫儿!」 「虞知韫!」 我听见身后焦急的呼喊声,可我已经没有心思管了。 疾风吃痛,疯了似的往前跑。 它方才本就不对劲,现在挨了这一下,更是双眼上翻,横冲直撞,任我怎么安抚也安抚不下来。 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身后,侍卫们涌了上来,把陆策等人护在中央,和那闯进来的刺客激战,刀剑声铿锵。 而我身前,疾风已经带着我闯出了马球场,发狂般往后山的林子里冲去。 我只能尽量俯下身子贴紧马背,稳住重心不被它给甩下去。 中途,我不小心撞在了一棵树上,擦伤了手。 ——我想我当时应该选择在那个时候跳下马的,可是我没有。 我总是想着再等等,我想着疾风跟了我多年,那么有灵性,我总能安抚好他的。 可是没有。 它载着我直挺挺地冲向了前方的断崖。 眼瞧着断崖越来越近,身后传来了赫连袂焦急的喊声。 「虞知韫,你在做什么,快跳下来!」 ......跳不了了。 我的脚在这一路的颠簸中,卡在了马镫里再拔不出来。 「该死,」他骂了声,将他腰间的佩剑扔给了我,「接住了!」 我接住剑,狠狠刺进了马脖子里。 疾风终于停了下来。 它长长地嘶鸣一声,高撂起前蹄,身子抽搐着,然后载着我一起,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亲手杀了我养了多年的马。 鲜血溅了我满脸。 我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拔了剑,身上混着血和泥,一瘸一拐地走向赫连袂。 「你一个人来找我的?」 他盯着我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眼神晦暗。过了半晌,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帕子来。 「擦擦吧。」 我笑了,随意抹了把脸,把剑还给他,声音沙哑。 「方才多谢你了。走吧,该回去了。」 - 我在马球场外遇见了陆策。 他骑着匹不太精神的马,面色沉沉要往后山里赶。 几个侍卫跪在他身前,一副恨不得以死相谏的模样。 「陛下,臣已经派了人去林子里找了,现下谁也不知道这林子里还有没有刺客,陛下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亲自涉险啊!」 「让开!」 陆策喝道,接着目光一转,瞧见了与赫连袂共乘的我。 「韫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