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邺庆元十六年,盛京将军府。 将军夫人苏落云呆坐在房内,环顾周遭,眼里满是震惊。 她不是已经和前夫谢渊廷一同死在淮城的洪灾里了吗?怎么会回到了这三十年前的将军府内? 她看着镜子里年轻的面容,神色怔愣。 难道是上天垂怜吗?让她竟然重生回到了三十年前! 这个时候,她还没跟金吾卫大将军谢渊廷和离,淮城大洪灾还没爆发,他们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不等她回神,只听屋外院子里,倏地响起尖锐刺耳的孩童嚎哭声—— “是嫡母支使我来祖母屋里拿这金钗的!她说了我乃将军府独子,府中所有都是我的,谈何偷?!” 熟悉的话让苏落云心里咯噔一下。 记忆也在这刻回笼,她清楚记起来,前世的这个时候,谢渊廷在外征战归来,带回来这个五岁大的孩童,当众宣称是他的亲生子谢枫儿。 谢渊廷对这孩子的生母绝口不提,即便是苏落云问,也没能得知结果。 那时,苏落云与谢渊廷刚成婚三年。 这五岁大的孩童就如同一根刺,突兀横亘在苏落云原本幸福美满的婚姻中。 前世,因为这个孩子,两人最终走到了和离一步。 和离后,苏落云远离盛京,回了老家淮城,以一手绣工开了绣画铺子过活。 后来淮城爆发大洪灾,谢渊廷受命前来救灾,两人时隔二十年再见,最终谢渊廷却为了救她身亡! 直到临死前,他才告诉她,其实谢枫儿并非是他的儿子,而是他战友遗孤。 前世,他们因为这个误会错过了整整二十年。 如今重来一世,苏落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整理好思绪,苏落云打开门走出去。 院子里站着的是她的婆母李氏,以及哭得稀里哗啦的养子谢枫儿。 她正要说话,视线却被回廊远处踏入的熟悉身影吸引了过去。 那穿着金吾卫盔甲服的高大身影,正是谢渊廷。 他踏步停在了院里,看见这一幕,冷峻的脸庞上剑眉轻蹙。 “怎么回事?”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苏落云眸色一瞬湿润,下意识迈步朝他走去。 身旁小小的身影却先她一步飞快跑过去。 “爹爹——” 带着委屈的哭腔,枫儿紧紧抱着谢渊廷的大腿。 随即就听李氏开口:“渊廷,你回来得正好,你这媳妇现在胆子大了,敢教唆孩子偷东西了!” 苏落云心倏然一沉,不觉攥紧了手,否认:“婆母,儿媳从未这样教过他。” “枫儿才五岁,他是个孩子,还能说谎污蔑你不成?”李氏冷声。 苏落云眸色复杂地望向那抹小小的身影。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五岁孩童不会说谎,可她知道,这孩子早已撒谎成性,惯会装可怜。 记忆中,今天的这场污蔑便是这孩子撒的第一个谎。 前世她一时心软,不忍跟他计较,谁料后来却是得寸进尺。 既然如此,那她便要将这孩子的坏习惯扼杀在襁褓。 苏落云冷声开口问:“枫儿,你看着我再说一遍,我何时让你偷东西了?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不然就莫怪我家法伺候了!” 在苏落云压迫的眼神下,枫儿脸色倏地惨白,只好哽咽说了实话:“是……是我自己拿的。” 院子里一瞬寂静。 随即,李氏心疼地抱起孩子,白了苏落云一眼。 “不就是一枚金钗嘛,吓孩子做什么?” “乖孙儿,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跟祖母说,她不是你亲娘,祖母可是你亲祖母!” 全家除了谢渊廷本人,无人知道枫儿的身世。 苏落云知道谢渊廷是担心老夫人知道真相不肯养。 李氏抱着孩子走了,苏落云见谢渊廷转身回书房去,便忙跟进去。 刚踏进屋,就听男人带着些许责备的声音传来:“你刚刚吓到枫儿了。” 一瞬间,苏落云的神色僵住。 她竟险些忘了,这个时候的谢渊廷将枫儿当成宝,生怕他受了一点委屈。 苏落云咽下喉间的委屈,轻声开口:“夫君,教孩子不是一味惯着,做了错事总该让他知道。” 见谢渊廷眉头皱起。 她揪着手,缓声又道:“夫君放心,以后我定会好好教枫儿。” 谢渊廷身形微顿,他眸色冷沉些许,带着狐疑。 自从将枫儿接回家,苏落云没少跟他闹,现在她突然收起对枫儿的敌意……他并不信。 谢渊廷眉头冷蹙:“不必,枫儿我自己会教,你只管做好你的将军夫人即可。” 心口猛地一刺,苏落云没了话,许久才欠身行礼。 “……是。” 翌日一大早。 苏落云早早起来,亲手做了一桌膳食,可谢渊廷却看也没看一眼便疾步离去。 藏在袖里的双手因下厨而烫出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 望着谢渊廷大步离去的背影,苏落云的眼里一片黯然。 就在这时。 院里忽地一阵吵闹,前方浩浩荡荡行来一群人,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当朝虞贵妃身边的刘嬷嬷。 宫里来了人,苏落云匆忙上前迎。 刚出门,就见刘嬷嬷脸色一沉,命人展开一幅残破的百鸟朝凤绣图来。 “将军夫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将这残破绣图送入虞贵妃宫里!简直是大不敬之罪!” 第2章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苏落云身上。 苏落云猛地僵住,慌忙跪了下来。 也在这时,她才记起来,前世确实也有这么一回事。 这副百鸟朝凤图是虞贵妃托她绣好,要在一个月后的皇后诞辰,送给皇后的。 可这绣图她尚未完成,就被侍女粗心送到了虞贵妃手上,就连绣了大半的图也被损坏。 前世,她正因谢渊廷带回来的谢枫儿心生烦扰,再碰上虞贵妃派人来问罪,脑子当即慌了神,不知该如何解释弥补,引得贵妃大怒,罚她拶刑,永不得踏入后宫半步。 从此以后,她也在因此盛京女眷中,再抬不起头来。 如今的苏落云,已经不再像那般无用了。 想到这些,苏落云回过神来,低头冷静开口:“嬷嬷,臣妇并非有意,是错送了,还请贵妃息怒。” 刘嬷嬷冷斥:“夫人倒是说得轻松!皇后诞辰在即,这绣图已毁,你还能如何补救?” 闻言,苏落云目光瞥过那绣图,如今自己有淮城开了二十年绣画铺子的手艺,绣工已比过往精益不少。 这绣图对她来说,不算难。 苏落云神色定定:“臣妇定在期限内,重新绣好送去。” 做下保证后,她从手上取下晶莹剔透的玉镯,放在了刘嬷嬷手里,莞尔笑:“还请嬷嬷替臣妇在虞贵妃面前美言几句,请贵妃息怒。” 收到玉镯,刘嬷嬷脸色好转,端正身形看了苏落云一眼。 “那就请将军夫人,赶紧重绣一幅吧!” 说完,刘嬷嬷带着人离开。 苏落云松了口气,旋即转身回到屋里,摊开绣架开始赶制绣画。 就这么忙到了晚上。 苏落云眼睛都花了,这才放下手中针线,起身去膳厅用晚膳。 出门时,她往外看了一眼,身旁婢女当即回:“将军传了话,说今日不回来用晚膳了。” 一抹失落从苏落云的眼里升起。 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踏入膳厅时,李氏已经带着枫儿在坐着了,苏落云朝李氏行了礼,旋即入座,正要动筷,余光却忽地注意到枫儿的脖子上挂了个新打的长命锁。 这长命锁让她突然记起来—— 上辈子,枫儿的这个长命锁是李氏用她父亲寄给她的金手镯擅自去打的! 苏父因被诬陷受贿,全家流放岭南。 隔半年,爹爹才能给她艰难寄回一封信来。 前世,若不是后来自己意外从书房看见了遗落的信封,她都差点不知道这事! 心陡然一冷,苏落云看向李氏问:“婆母,我爹爹是否给我寄了信?” 听见这话。 李氏神色一慌,但强作镇定点头:“好像是有这回事,信在书房,你自己去翻翻!” 苏落云疾步走向书房,只见桌案上正放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封,上面是爹爹的字迹,写着:吾女落云亲启。 苏落云心口一酸,当即掏出信纸来看。 信上写了苏父如今流放途中的种种,又絮叨了些家常。 最后苏父写:云儿,这封信到之日,应当也快到你生辰了,爹爹随信寄了个手镯,望你喜欢。 然而信封里空空,没有金手镯的踪影。 苏落云攥紧信,大步流星又冲出书房来到膳厅,定定问李氏:“婆母,可否见到我爹爹给我的手镯?” 膳厅一瞬安静。 李氏见躲不过去了,直接亮出枫儿脖子上的长命锁。 “喏,我拿去给我谢家长孙去打了个长命锁。” “再说,你那被流放的罪臣爹寄来的东西,老身我是好心帮你解决,省得日后我们将军府因你家惹上麻烦!”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苏落云心头涌上怒气和酸楚! 爹爹在岭南本就过得艰难,不知道是费了多大功夫,才能送出这手镯来给她做生辰礼,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见过手镯长何样,就已经被婆婆拿去打成了枫儿的长命锁! 沉默片刻,苏落云直接伸手:“婆母,不管如何,这是我爹爹送给儿媳的,还请您将它还给儿媳。” 一听这话,枫儿捂着长命锁躲进李氏怀里,大哭:“枫儿不要还给嫡母!” “苏落云!你当真是没了礼数,竟跟小孩较起劲儿来了?” 李氏也当即就将枫儿护在怀里。 就在这时,将军府大门吱呀被推开。 刚踏入屋,谢渊廷就听见孩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