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柯轻易借出来的电脑,内部清理得很干净。
没有任何一条搜索历史记录、存档文件,甚至是使用痕迹。 只有一两款久远的桌面游戏,似乎能回溯到五六年前学生时期的青涩少年,拼命按着“WASD”的左手。 开机时,底部风扇“嗡嗡”得响。 罗敷更新了好一通软件,又发了邮件。她卡着半个小时之约,再次叩响了季庭柯的房门。 对方先是沉默,而后一贯的态度冷淡。并没有开门:“就放在门口吧。” 罗敷说“好”,脚步却没动。 她立在男人的房门口。等到锁芯拧动,季庭柯修长的手指摸到门框,罗敷用膝盖顶、门往里推了三寸。 她动作,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作为回礼。” 季庭柯说:“我不吃糖。” 罗敷轻轻地笑了,意味深长的神情在面上慢慢化开:“还是留着吧,万一呢。” 她眯着眼睛,多看了他几眼,施咒一般虔诚。 季庭柯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满脸莫名,却选择没有在此刻出声反驳。 接过电脑,手上微微用力。 一段时间没有移动过光标,电脑屏幕自动返回“Admin”页面。季庭柯一向没有给笔电设置密钥的习惯,他敲空格、回车、再回到主屏幕。 松松倚靠着后背,低头看了眼时间。 季庭柯捏着掌心一把糖,一言不发。 他出奇地冷静,任由时间流逝,直到透过自己清黑的瞳孔,倒映出绿水青山的屏保。 掌心的温度融化开糖块,沿着塑装边缘、漏出点黏腻的液体。 他蹙紧了眉,光标停顿在浏览器页面、“历史记录”那一栏。犹豫再三,点开:出乎意料地,罗敷没有删除搜索记录。 那一栏简略、赫然立着: “西山一工厂爆炸已致 3 死 2 失联,涉事企业前一天刚获工业百强” “盛泰轻合金工厂招聘信息” 兀地,季庭柯手心生了汗。 他掐着指尖、捏爆了一颗糖的包装袋。 甜腻的、让人心烦的。 他咬碎了一颗,薄荷的气味在口腔溃开,直冲嗓子眼儿,辣、麻、呛。 季庭柯黑着一张脸,去翻糖纸背后的印刷字—— “戒烟糖” 一点报复的意味,恶作剧的笑趣。 他冷笑一声,“啪”一下、关上了笔电。 罗敷听着隔壁房间“咚”一声响。 似乎是椅子腿儿撞上了桌子。再是凌乱、匆忙的脚步声,顿在自己房门口。 季庭柯忍耐、压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罗敷?” 罗敷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带着戏谑意味的:“怎么了?” 门外的音量压低,像是克制着与自己做心理斗争。良久,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没什么——燃气热水器是杂牌。开关和排风扇连接在一起,打开排风扇,热水器才能通电打火。” “别忘了。” 季庭柯眼眶发烫,死死盯着门把手,指腹压了上去。 “知道了。”罗敷喊了一声,“还有事吗?” 男人松开了手,他顺势插回了兜里,阴郁的脸色隐在半湿的发下。 “没有。”他撒谎。 罗敷却在那一瞬开了房门。眼神交汇、她黑漆漆的目珠盯着他,她的手指触在他方才碰过的把手附近、牢牢附着。 像是一种挑衅,明目张胆地试探,湿透了一双眼。 “我想换次卧的锁。” 季庭柯抬眼看向她。 她玩笑:“我怕你勾引我。” 反将了一军,季庭柯手指无意识地在口袋里剐蹭了一下。 “随便你。”*晚七点。 汪工透过猫眼,盯着门口的季庭柯。 或许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男人阴气森森的——一天的烈日也没能灼散开。 他不敢耽误、赶紧开门:“季哥?一天没杀鱼,手痒了?” 对方在他肩上不动声色地狠捏了一把。 汪工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承这趟无名火,怕季庭柯顺带着把他也给片了。 季庭柯问:“有酒吗?” 他寸烟不沾,酒量却好。 汪工说有,“红盖的汾酒,42 度的。” 季庭柯很少喝这种混合窖香的粮食酒,一股子辣味。 但破天荒地,他点点头、带点心烦意乱。 “我下去买俩菜。” 汪工拦在他前头:“我去吧。” 楼下朝外的门面就是一家卤店。两个男人喝酒,酒是主家,菜才是点缀的装饰品——一碟花生米、一份蚕豆、半份牛肉。季庭柯就着、辣饮几口,透明的液体顺着耸动的喉结向下滚。 他声音压得低:“我觉得,不太对劲。” 汪工酒量差些,脑袋都发了晕,嘴里还在无意识地附和:“哪儿不对劲?” “我把次卧租出去了。” 一粒花生米抛高,衔进嘴里,对方咋咋呼呼:“好事儿啊!” “男的女的,几个钱租出去的?” 季庭柯指头顶着汪工的脑袋,又压回去:“女的,你见过。” “谁?我见过?” “昨天。” 想起来了,一拍头:“那黑包?!” 季庭柯,“嗯。” 汪工觑着他的脸色:“不高兴?” 季庭柯给自己添了半杯酒,想起女人那双不冷不热的眼睛。 “她来路不明,不知道冲着什么来。” 从鱼加面馆初遇,她分明表现得多智、神秘,却把包忘在了店里。 再到守在家门口等他,利落地签下租房合同。 再到方才借用电脑,留下令人生惑的搜索记录。 像一口井,发出妖冶、吸引书生的魅惑歌喉。她在引导他。 汪工没了继续喝酒的心思,摸了摸颈后的细汗:“你是说——工厂爆炸那事儿?” 季庭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撑着下巴,淡漠得像阵随时能飘走的烟——如果没有人能够在现实中拉他一把的话,就要飞没了。 “隔墙有耳,说话小心。” 汪工背后都起了毛,酒醒了大半:“不能吧?” 他宽他的心:“那事都过去小半个月了——哪能有这么多人惦记?” 他说着也燥,要去摸烟,半道儿想起季庭柯最忌讳这个,又讪讪放下了。 “说不定,为点别的。” “什么?” “男女那点事呗——” 他咂摸着,瞥向季庭柯刚毅的侧脸。 “卖鳊鱼那老板娘,盯你几天了,腰拧得像条蛇。你真当,她是孙二娘投得胎,为的是血溅鸳鸯楼、投奔龙虎山?” 季庭柯拿筷子敲了一下汪工的手,顺道儿将他的烟盒打落在地: “闭嘴。” 他知道,公寓客厅的纸篓里,昨夜也有一盒一模一样的汾酒爆珠。 罗敷昨天晚上扔的。临出门前,季庭柯瞄了一眼,又不见了。 他知道是罗敷捡了起来,或许就在此刻,他不在家的当下,她躲在房子里吞云吐雾——虚渺的烟、舔舐的幽蓝焰火,氤湿烟嘴、尼古丁往肺里倒灌、粗犷的烟油游进嗓子眼里。 然后她会咳嗽,像所有手指发黄的老烟民一样,肺里插满了垃圾。 她以为他没看见。 季庭柯最后灌了口汾酒,一脚踹开了凳子。 汪工诧异:“不喝了?” 季庭柯顶着淡淡的酒气,“回家,家要被偷了。” “这年头、这治安,谁能偷到家里?” “外地来的贼。” 身手敏捷,心思缜密、深不见底,贼东西。**罗敷动作很快。 季庭柯再回到公寓时,门大敞着,里头堵了个穿着黑灰色汗衫、耳朵别根烟的中年男人。 微微弓着腰,拦在罗敷房间门口,用一把小起子,怼着锁眼来回地拧。 那包汾酒爆,被她捏在指缝间,低低地垂着。 季庭柯目光顿了两秒,酒精的催化下、有些涣散。 罗敷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我没抽。”她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一身的刺收不住,两个人挨得紧,构成一片火热的荆棘。 “别告诉他。我从纸篓里捡的。” 她的食指竖起来,抵着唇,做了个“嘘”的手势。 季庭柯盯着她的手指:细长、白,没有被烟油染上色。指肚细腻、柔软,两端却生着茧子。手掌很宽。 他打赌罗敷力气一定不小。 但他猜想不到,究竟什么样的工作,会生出这样一双手。 几步以外,电钻声轰鸣着响起。 不再是男女独处下过分的安静,仅属于喧嚣带来的心定。 似乎是不经意地、顺嘴地,季庭柯问:“很不方便吧——选择这里。” 西山物价低,他的次卧出租,不占据价格优势、地理优势、设备优势。 老化的家具、脱落的墙皮,一切都与罗敷格格不入。 “为什么会想到租这间次卧?” 罗敷眨眨眼,那股烟瘾又上来了。 她睨他半秒:“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地来到陌生的地方,和一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季庭柯一愣。 电钻声倏地停下。 师傅一抹汗,“好了。” 罗敷喊:“就来。” 经过季庭柯时,她猛撞了把男人的肩。 “开玩笑的——你喝多了。喝醉酒听到的话,都是假话。” 季庭柯确定、肯定自己并没有喝醉。 不到二两白酒,没够上他微醺的门槛。 他冷眼盯着罗敷将换锁的师傅送出门,她拎着吊带、踩着浸了水的拖鞋,嘴里还哼着歌: “荡着无人能描述的旖旎为着灵魂能闻着某个异地” “我要洗澡了——你还要继续在这站着吗?” 季庭柯不自然地转过身,不再看她。 他房间的门半敞着,角落里铜塑的关公像庄严肃穆,既是忠义威猛的伏魔大帝,又是商贾膜拜的正义、诚信财神,关帝威仪,绝不错杀、绝不放过。 也是在这时,罗敷将手上的吊带团在掌心,像是忽然记起来一般,又折返: “电脑的历史搜索记录我忘了删,你…应该不会偷看吧?” 季庭柯背挺得像根松木,他面无表情。 吝啬施舍多余的眼色。 罗敷望过来的目光笔直又坦荡,她扬起眉梢:“那就好。” 哇哦,好刺激的开头,男女主之间的张力满满,介于悬疑和言情之间的故事,期待后续~刺激(哈哈前面男主片鱼的时候女主说他刀功好也是有深意了!(ps作者宝宝好像真的很会杀鱼一样那一段写得很利落专业) 男主不是很坏的人(杀人犯)那应该就会是正义的那方可能是在大润发杀过几年(不是笑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