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永平坊,这里临近城门,多为工坊,只零星几户人家。 “救命!” 陈宜扯开嗓子喊,无人回应。 李存安只晓得徐钧安帮自己在永平坊置办了府邸,不知道具体位置,听见陈宜叫喊,循声而去。 他落在正院,打眼看见刀刃贴近陈宜脖颈,陈宜的脸颊流下一道血线。 “苗旺!” 他怒目横眉,拔剑就要冲进屋里。苗旺望见他,狞笑道:“你来了。” 陈宜被扯住后领拎起来,匕首架在脖子上。 “你们把我娘藏到哪里去了?”他心里清楚,现场处理得过分干净,可汗赐的匕首也不在了,王春华的命十有八九保不住。 男人黝黑粗糙的皮肤泛红,头脑已控制不住动作,持刀的手发抖,不小心割到陈宜皮肤,渗出两滴鲜血。 “你别急,”李存安慌扔掉剑,“我带你去找她,先把陈宜放了,跟她没关系。” “狗屁没关系!”苗旺激动,口水喷溅,刀收得更紧,陈宜被迫抬高头颅,露出脖颈处更多皙白皮肤。 “你跟她是一家人,跟我们不是。” “我们好歹养你五年,你竟然杀父屠母,真给那贱胚子一样,白眼狼。” 李存安一听,“既然你晓得王春华死了。” 他扭动脖颈,手指向身后,漱山墨绿山体露出尖尖,“就在那里,你且找吧。” 苗旺也知道那里是乱葬岗,气急败坏,举刀就要刺向李存安。 陈宜被他摔在一边,后背撞到水缸,肩胛骨痛极。 她爬到李存安的剑旁,想要扔还给他。 苗旺一通乱杀,李存安没有武器,只能侧身躲闪。 陈宜没把握扔到李存安手上。 她想起,这里堂屋的挂画和靖远酒坊里一致,画得是金庭线抗击突厥,一般庐州府人家可不会挂这个。如果这里的布局刻意照搬靖远酒坊,那画后就是暗格,收藏新出美酒。 陈宜咬牙,冲进屋里,掀开挂画。果不其然,暗格里只存了一坛酒,红纸上陈宜亲笔写的“九酝春”三个字,把金州军营的风雪也带了过来。 那夜他们没有喝完的酒。 有点舍不得。 她抱起酒坛子,对着苗旺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下去。 酒水混裹血水,淌了一地。 苗旺的胳膊和腿抖动两下,不动了。 陈宜不敢看,她紧闭…
西郊永平坊,这里临近城门,多为工坊,只零星几户人家。 “救命!” 陈宜扯开嗓子喊,无人回应。 李存安只晓得徐钧安帮自己在永平坊置办了府邸,不知道具体位置,听见陈宜叫喊,循声而去。 他落在正院,打眼看见刀刃贴近陈宜脖颈,陈宜的脸颊流下一道血线。 “苗旺!” 他怒目横眉,拔剑就要冲进屋里。苗旺望见他,狞笑道:“你来了。” 陈宜被扯住后领拎起来,匕首架在脖子上。 “你们把我娘藏到哪里去了?”他心里清楚,现场处理得过分干净,可汗赐的匕首也不在了,王春华的命十有八九保不住。 男人黝黑粗糙的皮肤泛红,头脑已控制不住动作,持刀的手发抖,不小心割到陈宜皮肤,渗出两滴鲜血。 “你别急,”李存安慌扔掉剑,“我带你去找她,先把陈宜放了,跟她没关系。” “狗屁没关系!”苗旺激动,口水喷溅,刀收得更紧,陈宜被迫抬高头颅,露出脖颈处更多皙白皮肤。 “你跟她是一家人,跟我们不是。” “我们好歹养你五年,你竟然杀父屠母,真给那贱胚子一样,白眼狼。” 李存安一听,“既然你晓得王春华死了。” 他扭动脖颈,手指向身后,漱山墨绿山体露出尖尖,“就在那里,你且找吧。” 苗旺也知道那里是乱葬岗,气急败坏,举刀就要刺向李存安。 陈宜被他摔在一边,后背撞到水缸,肩胛骨痛极。 她爬到李存安的剑旁,想要扔还给他。 苗旺一通乱杀,李存安没有武器,只能侧身躲闪。 陈宜没把握扔到李存安手上。 她想起,这里堂屋的挂画和靖远酒坊里一致,画得是金庭线抗击突厥,一般庐州府人家可不会挂这个。如果这里的布局刻意照搬靖远酒坊,那画后就是暗格,收藏新出美酒。 陈宜咬牙,冲进屋里,掀开挂画。果不其然,暗格里只存了一坛酒,红纸上陈宜亲笔写的“九酝春”三个字,把金州军营的风雪也带了过来。 那夜他们没有喝完的酒。 有点舍不得。 她抱起酒坛子,对着苗旺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下去。 酒水混裹血水,淌了一地。 苗旺的胳膊和腿抖动两下,不动了。 陈宜不敢看,她紧闭眼睛,手在抖,胸口因喘息起伏不定。 “好了,没事了。”李存安收剑,揽住陈宜肩膀,擦掉她侧脸的血,还好只是很细小一道痕。 “不会留疤。”他柔声,轻得像怕碰碎她。 “没事。”陈宜没拒绝他的怀抱,由他带出院子。 直到走出永平坊,她才平静下来,脑袋正常转动。 她大口呼吸,挣脱李存安的怀抱,问道:“这宅子是怎么回事?” “简直把靖远的宅院搬了过来。” 李存安耸肩,很无辜,“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早在李存安和泰宁成亲那日,徐钧安跑来敬酒,灌得李存安倒在凉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家人竟然以为他在婚房。 新婚之夜,李存安就这么席天幕地过了一夜。 觥筹交错间,徐钧安大方表示:“少主赠我美酒,我送少主屋宅。” 醒来时,李存安头痛欲裂,隐约记得被按着手指签了什么。到夜里再寻新酿的自制酒,发现全没了。 “所以,庐州酒楼新冒出来的北方酒,是你酿的?”陈宜问。 李存安点头,“走淮南道境内赚银子,花去河西军营。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 他手指比九,皱鼻抱怨:“徐钧安收了我不少封口费。” 陈宜心想:李存安这是被骗了。徐钧安在乎金银,可于这件事上,获得进出李府的权利,才是他的目的。 “算了,这宅子布置得不错,且不与他计较。” 两人站定在西市口,再走两步,就到陈宜的酒坊。 李存安托起陈宜右手,一串铜铸钥匙放进手心。 初春夜凉,陈宜身上冒着热气,手心凉凉的。她盯着钥匙,陡然有种被交托身家的使命感,又觉得怪怪的,这里又不是李府。 “什么意思?”她指指自己,“这回连妾都不是,直接当外室啦?” 李存安睁大眼睛,赶紧摆手,“不敢。” 他抓住陈宜的手,握紧钥匙。 “回头挂上陈府的匾额,里头再改改,改得跟咱们旧宅一样。你就当我念旧,实在想念师父师娘。” 难道你现在还能入赘? 陈宜只心里想,没说出来。她也很想念爹娘,想念在旧宅的日子。 眼睛发烫,她憋回感动,收起钥匙,道:“好吧,我有空来给你打扫打扫。” 走到酒坊门口。 天微亮,很快周边作坊、商户就要开工。 陈宜背对门,站在台阶上,平视李存安。今夜与苗旺对峙,她的内心受到触动,久久不能平息。 苗坤作为细作,被母国放弃,他的儿子,没有录名在册,没有受到一点关注和厚待,仍将母国利益放在首位。苗旺身体残疾,可做的甚少,也没有放弃传递消息,杀害敌国将领。就连王春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疯了都还在等母国的人接她回家。 “苗旺说,他是突厥人,理应为突厥做事。若我大昭人人这般思想,灭掉突厥,如碾死一只蚂蚁。” 陈宜的声带渐平稳,目光沉着,语速缓慢。她做了一个困难的决定。 “我不帮你李家,但可以帮大昭。” 她伸出拳头,像小时候逼苗安陪她恶作剧,拳头相击就代表达成合作。 初升的太阳从街巷尽头露出半张,青石板路上的一男一女个头都不矮,日光照在他们身上,好像时光流逝,又变回十岁出头的小毛伢。 肉脸蛋的小女孩伸出拳头,瘦高清俊的哥哥无奈,笑着也握拳,拳拳相碰。 陈宜笑出两颗小虎牙,“话先说好,我只会酿酒,帮不了你太多。” 李存安目送她推门,衷心道:“你在我身边就是帮忙了。” 眼见陈宜一只脚迈进门槛,还未着地,整个人跟冻住似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了?”他走上前。 只见庭院里燕笳抱剑,董参抱手,两个人正对大门,吹胡子瞪眼,怫然不悦。 “呵…我,我们回来了。”陈宜尬笑,打招呼。 两人在外面一夜未归,确实惹人担心。 李存安第一次见燕笳脸色难看至此,白里透青,青里透紫,一时被他气场压住,竟感到心虚,说话磕绊道:“不是,不是叫你们,在驿站等我吗?” “还说呢!”燕笳绷不住,拉两人进屋,关门说话,“公主失踪了,大人命我们速去寻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找你半天都找不到人,真要急死了。” 他是真的着急。沙漠没有屋舍,骆驼队的头领说不准公主失踪的地方。耽误这会儿功夫,够公主的尸体风干咯。 “等等,文书给我。”李存安反应迅速,伸手要来文书,让燕笳别说话。 按文书所言,骆驼队行至河西与硕方交界处,风沙四起,领队头领让大家躲到山丘后面避风,泰宁嫌弃骆驼队员身上异味,不许人家靠近她。然而,保命的时候,谁还认你公主? 她被推搡出去,小婢女、嬷嬷,还有几个李府跟去的亲卫护着,躲去另一块岩石后面。 头领喊了,“岩石松动,要躲也去山后面。” 泰宁充耳不闻。 待风沙停止,他们躲过的地方只余老嬷嬷尸体。 陈宜看见“随行嬷嬷殁于风暴”,想到老嬷嬷不可一世的模样,不可置信。 “她看起来身子骨那么硬朗。” “天灾跟前,咱们这点身子骨,再硬朗,也就是折双筷子的事情。” 李存安合上文书,转身就要走。 “对了…”他回过头,把腰间香囊递给陈宜。 “少主,这个不能……” 燕笳话说一半,被李存安一个眼刀瞪回去。 见陈宜迟迟不接,李存安“啧”一声,硬塞进她手里,不耐烦道:“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儿,还怕收香囊。” 不管在京城,还是庐州,香囊相赠都是定情的意思,不过多是姑娘送情郎,头一次见男人送女人。 李存安手里的香囊用金州特产羊毡毛制成,粘毛布上头一只山楂,看起来不像绣的。 陈宜没学过绣活,说不出做法工艺,就觉得那山楂果肉眼可见的精美又可爱,定是个娇嫩的佳人做的。 她竖起食指,略嫌弃,戳香囊道:“借花献佛,我不要。” 李存安眉舒眼笑,轻触鼻尖,“物归原主而已。” 腾地,陈宜脸通红。 燕笳在旁边冷言冷语,“我说嘛,别家姑娘做不出这么丑的东西。” 陈宜面更热,还好在快烧起来前,夺走香囊,一溜烟跑上楼去。 “要随身戴啊!”李存安在下头喊,“有用处的。” “晓得啦!”陈宜的嗓音和关门声同时响起。 楼下,李存安嘴角上扬,转头望向燕笳,快速板脸伸手道:“把你的香囊给我。” 燕笳撅嘴,老大不乐意。 李存安勾手,催他:“你跟我在一起,用不着。” 黑锦绣金的锦囊落入他手。 李存安边走边吩咐燕笳处理苗旺尸体,路过董参身边时,目光飘过他的脸,没做停留。 木门吱呀一声,外头商户正开门,吵吵嚷嚷,烟火气涌进院子。董参沉叹气,追上楼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