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撑着坐起身,接过那冰冷的盒子。 只见盒子中赫然躺着一块以血相融的碎玉。 同样的玉佩她见过,在疾病缠身的沈知韵身上,而玉佩旁有一支泛黄的竹简。 竹简上,燕临的字迹清晰可见—— “吾愿以十年阳寿,换沈知韵岁岁康健。” 第2章 蓦地,我呆滞在原地,短促痉挛呼了一口气,青色襦裙下的双腿却不自觉颤抖着。 我鼻尖凝起酸涩,捏住竹简的指节愈发用力,攥得生红。 以十年阳寿只愿换取她一生康健,他对沈知韵的爱竟如此沉重。 思及此处,我潋滟的眼眸泛起几丝晶莹,心却似毒藤缠绕。 竟……是那般的痛。 少倾,小春将掀起的纱帐落下。 黄太医隔着帕子,将指腹落在我的脉搏上:“王妃许是太过操劳,多注意休息便无碍。” 我简单道过谢,又吩咐小春将人迎出府,这才安心躺下。 可我闭上双眸,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燕临此时是否盛着满心的欢喜去寻沈知韵,又是否会将她轻拥入怀。 寝殿内幽香阵阵,细细嗅去有安神之效。 我不禁回想起,燕临曾不惜以万两黄金购入此块安眠香。 我出言劝阻,他却说:“换以雪凝日日安眠,纵千万黄金,也值得。” 可偏是这样好的他,心里却还装着另一人。 眼眶湿润,浸透了枕间。 昏昏沉沉之际,一股寒风涌入,我打了个寒颤,往里挪了挪。 小春将燕临的大氅接过,在门外抖尽沉雪,又识相的退到殿外。 屋内烛光幽暗,燕临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明晃晃的木盒上。 只一瞬,他掩下眼底的心虚,装作毫不在意:“想来今日雪大,竟将年少时的荒唐冲洗了出来。” 我微微侧身,凝着他那满腔的坦荡,心却好似如细针般扎过。 我本想装睡装作毫不知情,可此刻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十年阳寿,王爷未免对自己太过狠心。” 燕临滞了一瞬,将帘子掀起,侧躺在我身旁。 一如往常,捻着我的鼻尖:“今日在路上遇到了黄太医,幸亏他说你身子无碍,否则我坠入阿鼻地狱换你一世安榆又何尝不可。” 终是不忍,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旋即又紧紧攥住被子一角:“王爷这么晚出去,是去忙公务了吗?” 虽有心用檀香熏过,可我还是闻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白芷香。 果真是去找沈知韵了,是何缘由呢? 我指尖沁入血肉,无论是何缘由,只要他坦诚以待,我便相信。 可他的话,却让我心蓦然一沉:“是啊,颇有些繁琐。” 我垂下眼眸,终是松开了那团被角。 他说谎了。 可偏偏我五识灵敏,可偏偏他骗不了我。 细细麻麻的痛涌入全身,我止住了他往下摩挲的手:“王爷,下次吧。” …… 翌日,天光微亮,身旁已是空荡荡。 我堪堪挺直背脊,可空洞的双眸却掩盖不住我内心翻滚的苦涩。 忽而,满身泥泞的燕临轻推开门,小心翼翼端着一盅莲藕羹:“还新鲜着,王妃尝尝?” 我细细望去,他因寒颤而不停抖动的双手却如一股热流般化去我心头痛楚。 他的上下颚还不停哆嗦着,可他浑然不顾,只是解释道:“黄太医说莲藕有祛除心火之效。” 我慌慌披了件外衣,紧紧握住他如寒冰般的手。 “嘶——”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这才发现他的双手猩红,已起了冻疮。 我怕热泪涌下,总归我才是他以命相护,明媒正娶的妻。 或许是少年时的心动,才悸动着他此时的心。 见我落泪,燕临慌了神,正欲安慰。 寝殿外太监传唱声响起:“懿旨到!” 我们匆匆行至殿外,可这道懿旨却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丞相之女沈知韵,端庄贤淑,特封为淮北王侧妃。” 第3章 我苍白微颤着双唇,喉间却似被哽住,刺痛得厉害。 半晌,才挤出一丝轻微颤抖的声音:“臣妾接旨。” 为了阻止沈知韵嫁与废人,他竟违反礼制,连夜进宫请旨。 眸色一黯,我忽而想起大婚之日他曾以性命起誓:“此生只娶一妻。” 原来……不过是骗我的罢了。 一股血腥涌上喉间,梅花帕子上沾染的那抹猩红似在提醒我。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司命早说过了,人心多变。 可我偏不信,不顾命数萧条,也要赌上一赌。 用性命赌他的真心。 是我亲手将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燕临将我扶起,他语气未见波澜:“雪凝,这门婚事我会去退,你不必忧心。” 我苦涩一笑。 又在骗我吗?他此刻是不是急不可耐想将她迎入府呢。 是不是每次同房未遂的瞬间里他都在想着把这独一份的纯洁与美好留给她呢。 我不愿去想了,我踱着步子回了寝殿,声音淡淡:“王爷若真心喜欢,我便真心待她。” 身后燕临紧紧攥住那道懿旨,剑眉瞥起:“本王说过只你一妻。” 说罢,愤然离去。 若往常,我闻此言,定是满心欢喜。 可如今那话语却似利剑般,深深扎进了我的心。 只我一妻吗?可他的心却全然在另一人身上。 风雪正盛,我转身只见马背上身tຊ姿卓然的背影。 狂风将他的大氅吹起,风雪糊了眼,我好似又见到了五年前那个满眼是我的弥陀。 一心只为修得大道却为了我堕入红尘。 也是这样一个雪日,他跪在众佛面前,轻声低喃:“佛渡众生,可弟子情丝难斩,难以成佛。” 于是他于暴雪中苦跪数十日,求得神佛原谅。 可他究竟真的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段他不愿放弃的过往呢。 我心想,可能连他自己也全然分不清了吧。 …… 冬日天黑得快,晚膳还未用过,月光便顺着树影倾泻进了庭院。 我倚在椅背上,忽然门猛地被推开。 只见小春神色慌张:“王妃,不好了。听说王爷抗懿旨,被责罚了三十大鞭,双腚血肉糜烂了。” 闻言,我的暖炉被震得掉落在地,发出脆响。 我顾不得其他,担忧占据了我的脑海:“王爷在哪?” 小春回道:“书房。” 我匆忙拿起狐裘往书房赶去。 三十大鞭,足以致人伤残。 若他真想娶沈知韵,又何苦如此呢。 或许真的只是全了那少时情谊吧。 他爱我如痴,京中人人皆知。 因我不喜宫中礼制,他便直面天威:“礼制迂腐繁琐,为何不改?” 因我不忍孩童妇孺流离失所,他掏空王府,散尽家财为流民开拓居所。 因我三年无出,皇后屡屡送来小妾通房,他便于大庭上直言:“是儿臣无用,何苦糟蹋了其他女子。” 因了这事,京中对他议论纷纷,可他却舒展笑颜:“终是消停了。” “我说过,只娶你一人的。” …… 一股自责、愧疚如海浪般涌过。 我怎能不相信他呢…… “去,拿最好的金疮药!” 小春应了声,匆忙跑回寝殿。 行至书房门口,我却听见燕临的心腹刘景的声音:“王爷,向皇后请旨的是您,您又为何要抗旨。” “您心中明明还有沈小姐,娶了她当侧妃又有何不可呢。” 我呼吸一窒,那熟悉的声音缓缓入耳—— “可做我侧妃,却是委屈了她。” 第4章 疼痛蔓延,五脏六腑似是烂成了一滩水。 我猛地又吐出一口血,那抹暗红在冰雪中消融。 赶来的小春慌忙将我扶住:“王妃,无事吧。” 我拂了拂袖,紧了紧扶住她的手:“许是天寒,回寝殿休息吧。” 冷风凄凄,将我的眸光湮灭,漫天的苦涩不达眼底。 三十大鞭,鞭鞭入骨,却独独不是为我而受。 心似绞痛,我忍不住想捂住胸口缓解酸涩,双手却堪堪在袖中紧握成拳。 生生切开背脊,将仙骨剥离之时都没这般痛。 回到寝殿,我支走小春。 四肢百骸犹如被猛兽撕咬,脚步开始虚晃。 我从枕下拿出一瓶紫色丹药,却因重心不稳散了一地。 我颤抖着胡乱从地下捡起一粒吞了下去,这才缓解半分。 我瘫软在地上,无声地呜咽着。 我的性命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