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被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她的床边。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霁清的声音被刻意放柔,带着一点担忧,轻声问着。 但许洛枝没有说话。 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傅霁清弯腰凑过去,却只听到了两个字:“乐乐……” 傅霁清望着许洛枝憔悴的面容,轻轻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时,眼眶也红了。 “乐乐看到你这样,肯定也会担心的。”2 傅霁清在许洛枝的床边坐下来,将买回来的白粥打开,轻轻地搅拌着。 “吃点东西吧,之后还有……”傅霁清的喉咙艰涩了一刻,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来处理” 盛着白粥的勺子被递到了许洛枝的嘴边,但许洛枝却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想让乐乐一直担心你吗?”傅霁清皱着眉,许久后,他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里的白粥,转而拉住了许洛枝的手,“许洛枝,你该振作起来,乐乐……” 乐乐的名字从傅霁清的嘴里说出来,许洛枝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忽然猛地转过头,用沙哑的声音问。 “傅霁清,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和何若颜结婚呢?” 这件事仿佛成了许洛枝的心魔,她望着傅霁清,才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滑下来。 “你知道吗?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乐乐就可以痊愈了,她就会和所有健康、快乐的孩子一样……” 她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上学,可以平安顺遂的长大。 可她才和这个世界交手三年…… 许洛枝闭上眼睛,将那双满是朦胧泪意的眼睛藏起来,像在喃喃自语一般,轻声反问。 “和何若颜结婚不是你原本的计划吗?为什么你突然不愿意了呢?” 她的问题,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平静的。 但傅霁清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落在她的被角上。 这一片难捱的寂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许洛枝再度睁开眼睛。 她静静地看着傅霁清,忽然想起那一天,她拿着保温盒去傅霁清公司的那一天。 那天,她和傅霁清的一个,曾经的共同好友对她说,傅霁清看似平静,实际上四年,从未忘记过她。 那时候许洛枝不敢多想,但如今,她终于能好好想一想了。 四年前,她经常怀疑傅霁清是否爱她,在那段感情里,一直患得患失。 那时候,她期待有个人将傅霁清所有的一切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告诉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傅霁清有多爱她。 但如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 这个人告诉她,傅霁清也十分爱她时,她却还是不敢相信。 体会不到的爱,还能算爱吗? 许洛枝笑了,她扯动了嘴角,露出一个十足嘲讽的笑容。 “傅霁清,你不想和何若颜继续婚礼,难道是因为,你突然发现,其实你爱的人是我吗?” 第13章 许洛枝的话音落下,傅霁清终于抬起了头。 他微微皱着眉,落在被角的那只手突然攥紧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许洛枝居然意外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傅霁清默认了。 许洛枝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她也真的笑了,并且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身体都在颤抖。 许洛枝觉得命运真的很可笑。 傅霁清居然爱她。
偏偏她在这个时候才知道。 如果时间倒退四年,许洛枝一定会欣喜若狂,她会觉得自己是中了大奖的幸运儿。她一定会紧紧抱着傅霁清,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她的心有多真,她大概会恨不得将那颗心脏掏出来给他看。 因为满满装的全部都是他。 可如今,可现在……3 “你这是默认了吗?”许洛枝睁开眼睛望着傅霁清,稍稍坐起身,“还是说,自诩理智之上的傅霁清,你在逃避吗?” 许洛枝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乐乐的身影。 她情绪再次彻底崩溃了,她抬手不断擦着下淌的眼泪,定定地望着傅霁清。 傅霁清没有说话,许洛枝就这样固执地等待着。 她一定要从傅霁清的嘴里,听到一句肯定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霁清的额角暴起一根青筋,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终于开口。 “是。” 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许洛枝,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在逃避,我后悔了。” “在那次意外追尾的那天看到你,我的心情就不平静了,这四年你离开得太久了。在我以为你不会离开的时候,你离开了,在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时候,你回来了。” 傅霁清的话让许洛枝也愣了愣,她的表情有些呆住了。 但傅霁清却如同彻底打开了某个开关,定定地望着许洛枝,他终于不再隐藏,伸手拉住了许洛枝的手,满目深沉。 “所以许洛枝,我很抱歉。”傅霁清的眼圈渐渐发红,他想到了乐乐,于是牵住许洛枝的那只手渐渐收紧。 “在你找上我的时候,我太冲动,也太自负了,我以为……” 傅霁清闭上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满目真诚:“枝枝,我们之间错过太久了,之前,我一直以为爱情只是我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它在我的生命中最多只能占据百分之十,所以在你提出结婚的时候,我退缩了,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我们之间是否能够组成家庭……” “但现在我明白了,尽管爱情在我的生命中最多只能占据百分之十,但那百分之十,却是百分之百的你,枝枝,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在这一刻,病房里沉默了下来。 她想笑,却只有眼泪不停顺着脸颊滑落。 傅霁清,这些话,如果四年前你对我说,有多好? 那时候,她义无反顾地,如同一只扑火飞蛾般,自杀式地爱着他。 那时候,许洛枝的世界里只有傅霁清。 可他却将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履。 不知过了多久,在傅霁清的注视下,许洛枝一点一点抽出被他攥在手里的那只手。 “我们,不可能了。” 第14章 许洛枝清楚地看到,傅霁清的身体一僵。 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漠地说着。 “傅霁清,你知道吗?四年前,如果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我一定像个傻子一样,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 “因为那个时候是我最爱你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里只有你了,你就像一束光一样,只要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怕。” 许洛枝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怀念,但不是怀念四年前的那段感情。 而是,四年前那个为了爱义无反顾,无所畏惧的自己。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傅霁清,尽管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心里是百分之百的我,但爱情只是你生命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部分,你的身份、地位、工作,甚至你的朋友兄弟,每一个都会排在我的前面,是你权衡利弊后,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部分。” “不是的……”傅霁清心下一紧,下意识想要否认。 但许洛枝却没给他机会。 “不是什么?傅霁清,早在四年前,你选择放弃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在权衡过利弊后,舍弃我的一次了。”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更何况……” 许洛枝的脑海中,浮现出乐乐的脸。 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有逐渐加重的,沉重的呼吸声。6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艰涩地说:“更何况,就连这一次,也是你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无论说得有多么动听,多么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遗憾的错过。 但都无法改变,她的存在,并不能让傅霁清冲动,哪怕一次。 爱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