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来程一半的时间,谢鹤憬就带着顾晚钰回到了摄政王府。 他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房中,又让管事去请来太医院所有的御医。 他知道,顾晚钰一直是把摄政王府才当作她真正的家。2 今日启程前,她还问过自己,还能不能回到他身边。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顾晚钰真相? 这次,他要等顾晚钰醒过来就告诉她,他没想过要她的命。 就算顾晚钰去了西域,他也早做好安排,确保她能安然无忧,等他去接她回来。 比御医来得更快的却是谢琬。 看见谢鹤憬守着床上的顾晚钰,还拉着她早已冰凉的手不放,谢琬暗地里差点咬碎银牙。 她走到谢鹤憬身边,面露伤色: “哥哥节哀,晚钰姐姐已去,可是要在王府为她布置灵堂?” “谁说她死了?”谢鹤憬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接着皱眉看向谢琬,“我倒是忘了问,和亲队伍遭遇刺杀时,你怎么会在那里?” 这个问题,谢琬早有准备,她镇定回答:“我和晚钰姐姐毕竟交好一场,远嫁西域后,今生再难得见,便想送她一程。” “只是没想到,晚钰姐姐竟遭此不幸,死得这般凄惨。”说着,谢琬好似不忍般偏过头。 顿了顿,她继续劝说:“哥哥,还是尽快让晚钰姐姐入土为安,早登极乐吧……” 谢鹤憬却只是一直沉默审视着谢琬。 待看得谢琬背生冷汗,心下不安。 他叹息一声,吐出一句:“琬琬,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 “这般急着要安葬晚钰,你在担心什么?” 他在怀疑什么?还是已经有了证据? 谢琬拿捏不准,硬着头皮继续假作无辜发问:“哥哥在说什么?琬琬听不懂。” 谢鹤憬却不容她再装傻,伸手掀开了盖在顾晚钰身上的被子。 “是担心被人看出来,晚钰身上的伤口,出自你手下的那批死士吗?” “兵刃淬上牵机散,你还真是生怕她能有一线生机。” 只见锦被之下,顾晚钰的脖颈处攀爬着一些血红色的丝线纹路。 谢鹤憬是在想为顾晚钰换下脏污血衣时发现的异样。 原本他传御医来救人,并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愿正视顾晚钰的死。 如果只是单纯失血过多,他有把握用库藏奇药抢回她的一条命。 可是顾晚钰中了牵机散。 第13章 牵机散是谢家祖传的独门秘药,中之即死,神佛无救。 死在淬了牵机散的兵刃之下,死者尸身上便会出现血红纹路。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死士,只有谢琬和谢鹤憬两个人。 谢琬没想过谢鹤憬会亲自给顾晚钰验尸。 毕竟自她醒来,身边听闻和她自己看见的,全是谢鹤憬对顾晚钰的种种厌恶驱逐。 可谢琬还是不满意。 她之前豁出命去做局陷害,不只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谁来和她抢哥哥的宠爱,谁就得死。 只是送去西域怎么够?她就是要让顾晚钰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她只恨自己不够谨慎,过早在谢鹤憬面前暴露了真面目。 但谢琬依然有恃无恐,眨了眨眼,她笑着问: “哥哥,你要为了一个顾晚钰,治我这个亲妹妹的罪吗?” “哥哥莫不是忘了,你答应过爹娘,要保护我一辈子安宁喜乐。” 谢鹤憬不为所动,只道:“谢琬。两年前的事,我已经看在爹娘份上放过你一次。” “两年前你被刺,我便觉得有些蹊跷。晚钰自八岁便跟在我身边,她本性之良善,我再清楚不过。” “只是那时我不知,你是不是被人迷惑,或者受了谁的胁迫,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之事。” 闻言,谢琬双瞳紧缩了一下,喃喃道:“原来哥哥早就在怀疑我了。”3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扬起一个有些恶意的笑:“那哥哥今日为什么还要抛下顾晚钰来救我?” “哥哥不知道吧,她那时看过来的眼神,可是破碎绝望到连我都有些不忍。” 这话终于破开了谢鹤憬一直平静的面色。 平生第一次,他有些心慌到手足无措。 顾晚钰是眼睁睁看着他又一次抛下了她? 那时她该有多疼?多失望? 谢鹤憬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掐上亲妹妹脖子的双手,声音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谢琬!若你不是我妹妹,我今日定当亲手杀了你!” 谢琬却还在笑,笑声甚至有些病态癫狂:“不仅如此呢,我还让人告诉她,他们这些杀手都是哥哥你派去的。” 她抚上谢鹤憬在颤抖的手,又变回对方最熟悉的那种幼时乖巧天真的神情,好似在真诚疑问: “哥哥你猜,就算有下辈子,顾晚钰这个蠢货还敢不敢来靠近你?” 谢鹤憬有一瞬间目眦欲裂,一把狠狠甩开了谢琬的手。 他狠狠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绪,终于直视着谢琬双眼平静陈述:“谢琬,你疯了。” 谢琬嗤笑:“是。早在哥哥把顾晚钰带回来,把本该属于我的关心目光分给别人时,我就疯了!” 说着,她眼中泛上些许红色水光:“走了一个顾晚钰,又来了一个顾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始终只有你我兄妹二人?” 谢鹤憬实在不知,自己乖巧安静的妹妹何时变得这般偏执疯狂。 或许这便是他太过自以为是酿成的苦果。 凝视着谢琬,他沉默半晌,长叹了一声。 “是我错了。” 他放纵教坏了自己的亲妹妹,又害死了真正乖巧信赖他的那个小姑娘。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以兄长的身份来管束你。” “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谢鹤憬和谢琬断绝了关系,又把人送去了岭南圈禁。 大理寺那边,虽然查清了恭王爷和顾芊与被派去的杀手无关,在谢鹤憬的授意下,仍按恭王爷此前的罪责惩处。 恭王府被查抄,全府上下贬为庶人,被逐出京城。 顾晚钰死前无人在意。 父亲只顾着救幺女。 爱人略过她去救自己妹妹。 可她死后,这些人都为她的死付出了代价。 而谢鹤憬,向皇帝交还了摄政王的权柄。 曾经不信神佛的摄政王遍访名山古刹,只为求和一个人的来世姻缘。 第14章 顾晚钰从一片空茫的黑暗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雕花床幔,身下躺着的是温暖柔软的蚕丝床褥。 间或还有炭火噼啪的燃烧声传来,房中一片融融暖意。 “阴曹地府的条件竟是这般好吗?” 她喃喃自问,又探出头去看了看床外。 只见四周摆设古朴大气,庄重又不失雅趣。 分明是她幼时母妃还在世时的房间! 顾晚钰心中惊疑,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手。 果真如缩水一般,变成了幼童的大小。 动作之间,不免发出一些声响,惊动了守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