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伪装成一副温和温顺的样子,骗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与席郁尘在一起之后更是将那份清冷化了开。 但在眼下,他分明又觉得,那份锋利和冷然从不曾从她身上褪去,只是在有些时候,被她恰到好处地藏起。 或者说,更多的时候,她不再需要了。 她不需要再用这幅冷厉的样子去谋划什么,因为她如现在这样也可以活的很好。 他觉得现在的余嘉真更鲜活真实,但又更心疼那个前世冷漠锋利的“青相。” 余嘉真顺着廊下走到他身边,将伞拢了交给下人,陆行温和看她一眼。 “怎么这会过来了?” “身上的伤,我不放心,让太医为你看看吧。” 见她如此说,陆行也只能一叹。 “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你本也不该瞒。” 余嘉真说着,朝一旁的太医示意,几人一同进了屋,陆行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太医也未曾再随意拆开,只号了脉说。 “毒素未完全清理掉,臣为相爷开个方子,这些天先熬着吧。” “好。” 陆行轻轻点头,喊了一旁的下人跟着太医拿方子,余嘉真坐在他对面,犹闻得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明日早朝先不必去了,留在府中好生养伤吧。” “青相这是提前准了本相的假?身上随便受点伤就能得了一日不早朝,这样一来要是给朝中那些臣子听了,岂不是要羡慕坏了。” 陆行微一扬眉。 余嘉真看他一眼。 “瞧着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大伤。” “小伤也是要好好休养的,陆叔与兰姨只你一个儿子,他们若知道你受伤,还不知道要如何担心呢。” 陆行顿时一笑。 “只要你不说,我这些天不去陆府,他们总不会知道的。” “不知道便罢了,这伤养养好了,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 陆行与她几乎同时开口。 余嘉真止了说到一半的话看过去。 “嗯?” “没什么。” 陆行看过她一眼,微微摇头,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他其实只是想问,若是知道的人是你,你也会和他们一样担心吗? 但又觉得人已经坐到这,他的问题似乎已经得到答案。 他心知余嘉真过来是念着二人这点“同僚情”,若此时问出这么楚易让人多想的话,未免有些破坏现在的氛围了。 离当时她“去世”,前后兜兜转转一年,这才是他第一次和余嘉真单独待在相府,这个他曾经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措不及防地发生在眼下。 陆行敛下眼,遮住眸子里的光亮,余嘉真见他不在说话,也止了声没多问。 “现在雨仍大着,你待雨停了再走不迟。” “也好。” 陆府的下人上了新茶,余嘉真抿过一口称赞道。 “这茶喝着似乎是用松雪泡过的?果真清爽。” “你若喜欢,相府还有一些,我让下人收拾了送去皇宫。” “尝过便算了,我可不好意思夺陆相心头所爱。” 余嘉真捧着茶盏,勾唇笑了一声。 “松雪罢了,今年还能采,算不上什么心头爱。” 陆行附和着说。 这松雪是去年冬日,余嘉真走后,他于府中采过留下的。 他为数不多知道的余嘉真的喜好里,她是最爱松雪茶的。 只彼时自己有空采下时,心中仍在遗憾日后这东西送不到真正喜欢松雪的人手里了。 未曾想一年过,这松雪茶还能送到她面前让她尝过。 那既然如此,不管怎么样都不算浪费。 “还是不了,这等好茶是陆相辛苦采下的,留在府中自己品着,或者日后等我再过来喝,也是一样。” 余嘉真微微摇头。 “也好。” 陆行听过她后半句,绕在嘴边的话转了个弯,颔首应下。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比着来时已经小了些,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余嘉真止住声,站起来道。 “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这么急?”陆行一怔。 “已过了半个多时辰了。” 余嘉真看向一旁的沙漏,经她这一句提醒,陆行才发觉此时已经到了亥时了。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陆行如是想着,见她身上着的衣裳单薄,吩咐下人拿来了大氅。 他接过去,伸手递给了余嘉真,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恰到好处。 “外面天凉。” 余嘉真摇摇头。 “我来时带了,多谢陆相。” 话落,她转头朝外走,一边道。 “不必送了,外面的确天凉。” 话如此说着,陆行仍是走上前站在廊下,看着她依旧是那身单薄的青衫,一点点顺着走出陆府。 哪带了什么大氅。 陆行心知是她不想收,一如那松雪茶一样,只是一句再轻而易举不过的客套。 但他仍是在这个雨夜,再正常不过的交谈与闲话里,无数次动心。 她这人太懂分寸又太敏锐,他知道自己藏的再好都一定多多少少会露出端倪,所以今夜她因着担心自己身上的伤深夜带了太医来陆府,又在屋内和他闲谈共话,但始终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和规矩。 太过温馨的场景总让陆行如处在梦中一样觉得不真实,可冬日残冷的风混杂着雨水吹过,他眼中又落了几分清明。 回头一看,分明她来这一趟,除了桌案上已经微冷的茶仍搁在那之外,方才的一切都寻不到丝毫痕迹。 她来时认真地关切过他,又在离开时不留下一点痕迹,连着那搁在一旁的大氅都原物不动地放在那,一如离开的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 熏香的灰冷掉,陆行微微阖了眼,一时不知心头是高兴还是难过。 余嘉真这人啊。 一句话在嘴边弯弯绕绕,又最终咽下去。 * 离开陆相府后,因着时间太晚,余嘉真也没再着人去沈府问消息,第二日陆行告了假,沈修上过早朝之后,直奔御书房里。 “昨日才回来,事情不急,沈世子不如在府中休息一二,然后我们再行商议。” 余嘉真抬笔批了下面的折子,见沈修推门进来,开口道。 “西郊的事的确不急,可皇宫中有奸细这件事,可不能不急。” 沈修落座下,余嘉真也同时搁下手中的文书。 “昨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沈修又将昨天的事与余嘉真一一说过,待及说到那句楚瑾自下山的时候就带了两千精兵,却在见到他们带了足有三千人的时候略有惊讶的样子,余嘉真眉心一动。 “本来单单只有这件事也没什么,但若是加上后山那防卫,就不对劲了。” 余嘉真掀起眼皮等着沈修继续说。 “暗线说,昨日之前,后山从来没有安排过那么多暗卫。”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瑾谨慎些没错,可这谨慎若是昨日突如其来的,那就不正常了。 “沈世子可有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不过可以先从宫中的下人排查起。” 沈修摇头。 下人? 下人当真能接触到他们的谈话或者文书吗? 余嘉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