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应了下来。 一盏茶后,宋归一拿着已完成的画像,手抚着上面的自己,眼中情绪复杂。 她画这画像是想留下来,证明自己曾活过。 可如今这画完成,却又不知该给谁保存。 送给沈舒瑶?他怕是根本不稀罕。 送给皇兄?他也不会要。 想到这儿,宋归一心间漫着层层苦涩,默默将画像卷起。 院落内,风卷着海棠落叶沙沙作响。 宋归一看着,还是想跟沈舒瑶道个别。 但是他不在…… 她想着再等等,可是日落天黑,夜微凉,心渐冷。 突然,心里一阵阵阵绞痛,一股血腥气从喉间涌上来。 宋归一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出来。 天上圆月高挂。 她看着,终恍悟自己和沈舒瑶不过一句‘月圆人不圆’。 宋归一慢慢收回视线,走到桌案前,提笔留下了封信。 “此去一别,各生欢喜,愿君此后青霄直上,与陈冰言子孙满堂,白首不离。” 墨浸纸,终成书。 烛光微微,宋归一细细瞧着,而后将它压在了镇纸下。 拿起画像和白瓷瓶,她出门上了马车。 车轮轧过青石板上的雪,吱吱作响。 宋归一靠依譁着摇晃的马车壁,手里紧紧握着那瓶药。 皇兄让她死,是为了沈舒瑶手中锦衣卫的权力。 可她从不想伤害他。 是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指挥府。 于是遣走玉泉后,她便让人在离城十里外的义庄备了口棺材。 那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去处。 宋归一想着,眸间溢上抹苦。 这时,马车突然一个剧烈晃动,牵动了心口好不容易压下的绞痛。 一阵血气上涌,她闷咳出声:“咳!” 血从唇畔涌出,大片的红,宋归一的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 她忙用帕子将血擦去,随后塞进袖子里,不让人瞧见。 经此一遭,满身的力气渐渐逝去。 宋归一疲累不已,只能合上眼,尽量减少动作保持体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公主,到了。” 宋归一闻声用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强撑着起身下车。 义庄寂静无声,只有随风翻飞的白皤。 孤寂,破败。 宋归一看着不禁自嘲。 又有谁能想到,这会是她的归宿,一生最后的去处! 第十一章 归宿 收回视线,宋归一转身将手中封好的书信和药丸交给驾车的侍卫。 “明日祭祀钟声敲响前,将这两样东西交到我皇兄手里,不准早一刻,也不准晚一刻,记住了吗?” “是。”侍卫应声,驾车而去。 目送着马车走远,宋归一才转过身,慢慢走进了义庄。 她这辈子最听皇兄的话,皇兄让她嫁给沈舒瑶她便嫁,即使明知他不喜欢自己。 如今,既然皇兄想要她的命,那她给便是了。 只是自己已然命不久矣,没必要再让皇兄的手粘上鲜血。 义庄内,香烛袅袅。 中间一口棺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宋归一看着,恍然想起,当时父皇母后也是在这样一口口的棺椁中,离她而去。 喉间一阵血腥翻涌,和脑海里过往的画面交相翻涌。 她还记得,那时的皇兄还是个背着她到处跑的娃娃。 而沈舒瑶也才刚加入锦衣卫,周身清冷,一双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 若一切,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宋归一心中自问着,却也知回不去了。
她不怪皇兄,也不怪沈舒瑶。 虽然她不懂,但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若说怪,她只怪自己没有能力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时间缓缓流淌,月亮爬上正空。 宋归一只觉得越来越累,甚至连站着都难。 又一次栽倒后,她强撑着爬起来,一点点翻进棺中。 躺下的那一刻,宋归一不住的喘着粗气,满身虚汗,眼皮也越来越重。 就连怀中轻巧的画卷,此刻也像块石头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也再没有力气,去将棺盖合上。 心口阵阵剧痛涌上来,很快就蔓延到全身。 宋归一紧紧环抱着自己,试图去抵挡那疼。 可烛光逐渐变暗,黑暗瞬间吞噬了堂庙,可那痛楚却没有减少分毫! 只有鲜血不停地从唇边涌出,染红了衣襟和怀中的画卷…… 翌日,太后忌日,举国哀悼。 沈舒瑶回府接宋归一前往皇陵祭拜,才发现卧房里却空无一人。 唯有桌案上的纸,随着吹进来的风不断作响。 他走上前拿起,上面的字映入眼帘,他心蓦然一沉。 沈舒瑶捏着纸的手不断收紧,唤来小厮下令。 “来人,去找公主!” 他紧盯着那纸上的字,想到宋归一之前说去往静心庵的事,便让人去询问守城侍卫。 得知她行踪后,立马带人赶了过去。 连自己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必须亲自护送叶清丰的职责,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这时的皇陵。 叶清丰只觉得手中的药沉甸甸的,如同一块大石头他压在心里。 而信纸上,宋归一的字迹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宋归一的绝笔,信中说出了所有原因,以及她早已命不久矣的真相。 叶清丰看着跪在身前的侍卫,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公主去了何处?” “义庄!” 而此LJ时义庄,空荡荡的静寂。 沈舒瑶站在门外,看着堂正中的那口黑棺,心倏然一空。 而后,便是无尽的恐慌席卷而来。 他一步步走上前,目光一点点掠过未合的棺盖,最后直直地定在躺在里面的人身上。 无声无息,面色苍白! 宋归一就这样躺在那儿,衣襟上干涸的血映出大片大片的红。 沈舒瑶怔怔看着,“清冉……”却再也无人回应。 风吹来,带动着白皤,纸钱也随之纷飞着。 沈舒瑶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可就在触到的那一刻—— ‘嗡’的一声,城内丧钟长鸣! 【添加客服微信号“yt20216666"领取充值优惠劵,阅读更优惠!!!】 第十二章 飞尘 沈舒瑶从没有那么一刻,觉得那丧钟如此刺耳! 指尖传来的那凉意仿佛从心底滋生,席卷了全身。 他轻抚着宋归一冰凉的面容,眼眶一阵发红。 “清冉……” 沈舒瑶轻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得到回应,可那人却再也不会睁开眼!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空了! 跟随而来的梁宣瞧见沈舒瑶这副模样,心里一阵翻涌。 他跟在沈舒瑶身边多年,从不知他对宋归一是如此深情! “指挥使……” 梁宣走上前,想要安慰几句。 沈舒瑶却突然回过神来! 他俯身将宋归一直接抱起,转身就走。 他不信,她会就这么死了! 当时宋归一还想着离开,想着活着去静心庵,怎么会在这义庄了此一生! 他还没和她讲述一切真相! 他还没亲口对她说一句爱她! 沈舒瑶心中嘶吼着,脚下步子愈来愈快。 而后上马绝骑而去,留给众人的只有马蹄带起的飞尘。 梁宣站在义庄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慢慢握紧了手中的画卷。 那是他刚刚在棺中拿出来的,沈舒瑶满心满眼只有宋归一,竟未瞧见。 梁宣无声叹了口气,想着等回去后,再把这画还给他,也好有个表思的物事! 而此时,回京的路上。 怀中的身体已经逐渐冰冷,但是沈舒瑶的身上却沁满了汗水,将他的衣衫层层浸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