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得我了吗? 原来是她。 那这颗金丹...... 蓝桉跌坐在地,一时间,好像所有声音都离他而去。大颗血泪顺着指缝渗入泥土里,只余金丹,仍在试图疗愈这具身躯。 他发疯似的回了问心宗,不料一路畅通。 可住过的小院里,不见那位眉目清冷的女修,却多了一座坟冢。 北月国(一) 斗转星移,贺咏希与傅司白自记忆幻影中离开。 蓝桉坐直了身子,眼中隐含期待和忐忑。却见贺咏希神情肃穆,目光也有意无意的避开他。 “茗香她,不愿意是吗?” 蓝桉瞪大了眼睛,试探不让珠泪涌出,唇角扯起一个牵强的弧度,竟是比哭还难看。 贺咏希如实道:“她说,她想乘风归去。” “也好。”蓝桉怜惜地摸了摸那一丝魂,“她本该有最灿烂的道途,是我自作主张,是我......有眼无珠。” 泪水犹如决堤之江,洗净执念形成的黑雾。 蓝桉的魂态彻底消失,变为一个不妖不人的古怪存在。那一丝魂趋近透明,亲昵地缠绕着他指尖,而后化为虚无。 他的背仍旧笔挺,却宛如一个空壳,一动不动地怔在那里。 贺咏希生出几分担忧,问:“你会寻死吗?” 闻言,他僵硬地转过头来,语带笃定:“不会。” 这是茗香的命,他不会也不配舍弃。 傅司白如今修为大涨,玉符中的景象也有了变化。他取出一抔鎏金沙,递向蓝桉:“这几缕妖族残魂便交于你罢。” 蓝桉失神的瞳孔登时有了一丝光彩,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道:“我会将他们送回妖族,或许,还有家人在等着他们。” 有了未完之事,便也有了生念。 蓝桉将具有养魂之力的金沙装点好,独自去向柳宗主辞行。 隔日兵分三路,贺咏希与傅司白往北,蓝桉独自向东,而问心宗的新入门弟子往南历练。 众人在山脚分别。 暖阳倾泻而下,在蓝桉肩头嵌上层层光晕。贺咏希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文弱的背景已然变得高大而挺拔。 见贺咏希不走,傅司白转过身来:“想说便说罢,总归是百年以后的事。” “可以吗?” 少女微微仰起脸庞,双眸在日光下宛如琉璃般晶莹,就这般一瞬不动地望着自己。 令人想起初雪融在耳尖时的颤栗,又如春雨过后探出头来的一株小草。 傅司白抬手将她轻轻一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去罢。” 得了准话,贺咏希朝东喊道:“蓝桉——” 蓝桉闻声止步,面露疑惑:“云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要交待?” “大师姐,不不,是柳茗香。”她浅浅一笑,“下辈子,茗香还要做剑修,做顶顶厉害的剑修。如果你有幸遇见,或许可以将这个交给她。” 那是一柄青色绿长剑,其上系着陈旧红绳。 蓝桉唇角抑制不住地弯了弯:“天涯路远,后会有期——” * 北月国,望京。 整座都城笼罩在一片茫茫雾气之下,愈靠近,贺咏希体内的仙力便愈加受牵制,竟连御剑都有些不稳。 她问傅司白:“你可觉出哪里不对劲?” 傅司白用妖力调动意识,见雾下人群熙攘,并无异常。可若用仙力,便如一拳打上绵软锦被,力量被轻易消解。 闻言,贺咏希纳闷儿道:“灵文帝君他,莫不是成日光拿俸禄不干活?” “什么?” 她摆摆手:“没什么,我们下去看看。” 入城后,方知望京起了小雪。屋顶和枝头点上白妆,四处冷莹一片。 食摊儿上雾气蒸腾,每隔几步便能见一货郎。纵是天寒地冷,往来人群依旧顶着通红的脸载笑载言。 贺咏希与傅司白并非凡人之躯,不着大氅也无碍。却不知为何,她好似失去了御寒能力,一时冻得牙直颤。 身侧的傅司白将仙力隐去,如今,顶上白雾对他的限制微乎其微。 于是贺咏希快走两步,主动牵住他的手,哆嗦道:“给、给我暖暖。” 傅司白恍觉手中塞进来一块冰,柔润透凉。 回头见贺咏希小脸惨白,长睫上甚至起了霜,他面色一凛:“你怎么了?” 温热的灵力自相接处渐渐蔓延至全身,贺咏希止住发颤,道:“我也不清楚。” 仙力仍在体内游走,城中也不曾闻见妖魔气息,却分外冷,端的是怪异。 见寒气稍褪,两颊复又红润起来,贺咏希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思忖着是否要松开。 傅司白似是察觉到了,反手将她握住。 方才贺咏希不过是勾住他两根手指,他却径直用自己的大掌将小手包裹住。 带有暖意的尾指触上贺咏希手背,不安分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白皙的耳珠渐渐发热,由浅粉变为赤红,干脆低垂着头,任由傅司白牵着自己往前走。 长盛街乃是望京最繁华的食街,大到花楼酒楼小到食肆路摊,四海之内的美食皆能在此处尝到,可谓是应有尽有。 南国食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厨,便是出自长盛街的雪春楼。 贺咏希循着秦椒香气找了过来。 因有长袖遮拦,旁人看来,她与傅司白不过是挨得近了些,并不知底下一大一小两只手正紧紧相扣。 她挠挠傅司白手心:“待会儿你看我吃。” 老板娘是一位身着绫罗的高挑女子,见贺咏希二人容貌绝尘,一时看得愣了愣。好在带起的寒气将她冻了个激灵,极快回过神,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入座。 贺咏希挑了二楼窗边的位置,如此一来,能将长盛街景收入眼底。 屋中许是烧了红碳,暖如初秋,她遂松开手,捧起甜豆浆小口小口喝着。 傅司白轻“哼”一声,敛去眸中晦涩不明的情绪,侧头看向窗外。 雪春楼设有雅座,自覆海垂下珠帘,将一方空间围住。里头隐隐绰绰,看不分明,却也平添了几分诗意。 贺咏希耳朵微动,听见男子压低声音道:“长公主她竟也想掺一脚?” “可不是。”一道女声响起,尾音上扬,带着勾人媚意,“要如何阻止,可都仰仗大人您了。” 说罢似是拿脚尖勾起衣裳,在布料上摩擦出暧昧的滋啦声。 贺咏希:“......” 她就不该听墙角。 里间动静不大,又堆了细密珠帘,寻常人瞧不见也听不着。若非贺咏希有意放出神识,自然也相安无事。 她欲盖弥彰地抿了两口水,眼神一时不安分的乱瞟,不知安放在何处才好。 傅司白却当她身体不适,主动握住她的小指,用妖力催化热意输了过去。 贺咏希当即呛了一口水,一双含情目水雾迷蒙,哀怨道:“你做什么。” “......” 傅司白却不松手,勾着她的小指状似无意道,“你有没有发觉,此间的客人俱是红光满面。” 贺咏希:“北地喜食辣,能驱寒暖身,有什么不对吗?” 她先前也以为那白雾有异,可入了望京,仙力仍在,只是身子冷了些,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掏出红廖给的地图,道:“吃完我们便出发吧,总归白雾不能牵制你。” “不急。” “什么?” 傅司白神色微赧:“我如今也不能御剑,不如就这样走过去吧。” 贺咏希不解:“这样是哪样?” 只见他面色坦然地握住贺咏希的手,捏了捏。 若不是她知晓傅司白性子,还以为来了位登徒子。 又转念一想,方才是自己先央他暖手,想必傅司白也只是一片好意。 贺咏希道了声“好”,用汤匙淋两勺辣油,专注地吃起面来。 她神情餍足,倒比阿凌更像小兽。傅司白静静打量着,唇角不自觉地挑起,一贯淡漠的眼底满是温柔。 “叮——” 这时通灵石响了,依然是灵文帝君。 贺咏希这才忆起上次忘了回信,一时拿不准是直言好,还是视而不见的好。 不料,一道凉薄的声音贴近耳边:“窈妹,为何不给我回信?”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灵、灵、灵……” 傅司白抬臂将人隔开,将贺咏希掩在身后,冰冷的目光上下一扫,道:“离她远点。” 灵文讶异地挑了挑眉,旋即轻笑一声:“窈妹,不介绍一下?” 帝君既发话了,贺咏希不好再装聋作哑。她轻扯傅司白衣袖,低声道:“坐下吧,他是我的……老友。” 老友不请自来,占了先前傅司白的座儿。 贺咏希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您怎么下……怎么来了?” “和你一样。”灵文朝她挤挤眼,“这位是?” “唔,我的玉灵。” 傅司白向来倨傲,是以贺咏希从不敢如此唤他。 眼下事急从权,贺咏希担心他当场发作,于是背手轻戳两下,示意他配合一回。 竟破天荒地起了效。 傅司白漠然道:“我是她的,玉灵。” 不知是不是错觉,贺咏希总觉着他好似断错了句。却见灵文收回审视的眼神,正色道:“南国之事,可是你给我送的信?” 贺咏希乖巧地点点头。 碍于傅司白在,她不好暴露自己与灵文的身份,于是含糊问了句:“您没有四处……吧?” 言下之意,便是问灵文,是否将她私自下界之事抖了出去。 不想灵文当真听懂了,半真半假道:“以你我的交情,我怎会害你呢。” 贺咏希登时松一口气,并未注意到身侧之人,脸色愈来愈黑。 灵文将傅司白的神色尽收眼底,挑衅地看他一眼:“窈妹,不知你可愿陪我一同查查这北月皇宫?” “帝……”贺咏希面上堆起笑,“定然是没问题。” 闻言,傅司白拍桌道:“不许去。” 北月国(二) 贺咏希只当傅司白惦念着行程,可帝君有令,她一介小仙如何好拒绝。 于是语气稍稍强硬了些,同他道:“不会耽搁太久的,你若不愿跟着,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