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晨上次我们也是说的气话,不曾想这孩子过得这么苦,会这样想不开。我跟她母亲商量了一下,想把苏苏接回家里去照顾。” 裴宴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他没有带烟,只好作罢:“阮叔叔,我会照顾好她。” “阿晨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再说苏苏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到底是我们养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阮父的声音更是沉重。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最知道怎么去伤害爱自己的人,伤害过后,往往又会愧疚,想弥补,为自己求得一点心安。 裴宴还是拒绝了,阮家父母也没有强行要求带走颜月盈。 只是两个老人走的时候都红了眼,背影佝偻着,压抑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颜月盈的身体状况算是稳定了不少,但是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医生说,她本身也没有什么求生欲,只能听天由命。 在缓缓流逝的时光里,裴宴总在夜里做着同样一个噩梦,梦到他睡着的时候,颜月盈拿着一把刀扎进了她自己的心口。 鲜血流了一地,她闭了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令人绝望的是,裴宴每次醒过来,都清醒地意识到,那不是梦,是真的。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睡觉,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颜月盈鲜血淋漓的模样。 晨夜,他从床上醒来,熟练地帮身旁的颜月盈翻身,一晚上大概要这样三五次。 每一天,他要帮她洗漱,替她按摩,推着她去外面散步,晚上帮她洗澡,吹头发。 总之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做,他没有自己的生活,也失去了自己的社交。 在夜里他也会有刹那的崩溃,每一次看着像个木偶人一样的颜月盈,他也会想着苏苏一定不愿意这么活着。 他想过要不就带着颜月盈一块儿死好了,这样的想法伴随着每一个他独自跟她说话没有回应的瞬间,在每一个无眠的晨夜帮她翻身的刹那。 可是,他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她再死一回。 他又怀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在某个清晨,颜月盈就忽然睁开眼,看着他笑。 但希望在哪一天才会降临呢?他看到自己在一个无尽看不到头的深渊里挣扎。 这是颜月盈给他的惩罚,用最残酷最磨人的方式。 终于,在轮换过好几个四季以后,裴宴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带着颜月盈离开了这座城市。 …… A市的春天总会带着好像永远也下不完的春雨,长街边一幢田园风的小房子外种了很多代表生机的绿植,院子濡湿的地面长出几朵不知名的小花。 裴宴推门出来的时候,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衬衫的少年,他身边带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躲在他的屋檐下在避雨。 “先生,不好意思,刚刚雨下得突然,我只能在这里躲一下雨,没有打扰到您吧?”叶怀宇很礼貌地冲他笑着。 看见叶怀宇的瞬间,裴宴愣了一下,这少年的眉眼,跟颜月盈太过相像了。 许是太久没有跟殪崋人好好说过话了,裴宴没有回应他,转身进屋端了两杯热茶出来。 屋外的长长回廊上,有一张圆几玻璃茶桌,叶怀宇坐在桌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一旁的裴宴。 三年的时间,沉淀了裴宴身上所有的锐气,他明明看着很年轻,但那双如晨井一般的眸子却饱含了沧桑。 叶怀宇见他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题缓解这种莫名的尴尬:“那个……先生,谢谢你。” 裴宴喝了一口茶,眼睛淡淡扫过他,良久才开口:“你跟我爱人很像。” 第十五章 我们本来要结婚了 “啪——”屋檐上的雨滴落下来,正好打在裴宴脚边。 他微微挪了挪脚,转过头,静静看着院子里没有停歇的春雨,眼中一片死寂。 叶怀宇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您太太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 又是漫长的沉默,就在叶怀宇以为这个男人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裴宴又终于开口了。 “她不是我太太,我们没有结婚。”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叶怀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 裴宴轻轻摇头,语气轻巧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我们本来要结婚了,可婚礼那天,我没有去。” 虽然语气很寻常,可叶怀宇还是在他细微的表情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悔恨。 叶怀宇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男人那张沉寂的脸,他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裴宴看了看手表忽然起身,回到屋子里,叶怀宇听见房间里有轻微的响动声。 不一会儿,叶怀宇听见有什么滑在地面的声音,他转头看见裴宴推着轮椅出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微微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可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叶怀宇还是微微震惊了一瞬。 这个女人确实就像裴宴说的那样,跟他长得有些相似。 但他觉得,这个女人更像他的母亲! “这……这位是您的爱人?”叶怀宇有些震惊。 裴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蹲下身子,语气十分温柔:“苏苏,午觉睡好了,我们要出来透透气了,今天下雨,我们就在家里,不出去好不好?” 他若无旁人的对着颜月盈说话,可根本没有回应他。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颜月盈身旁坐下,轻轻替颜月盈按着手。 叶怀宇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个植物人。 雨势没有丝毫停歇,反而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裴宴这才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怀宇:“这雨怕是又要下到天黑了,这个镇上没有旅馆落脚,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吃饭可以自己做。” 叶怀宇对这个轮椅上的女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可他掩藏着心里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 …… 这是所空间很大的两层三居室,房子里的装修很温馨,不豪华,却处处都有家的感觉。 也许是叶怀宇长得确实跟颜月盈太过相像了,裴宴看到这个少年总会想起那时候的颜月盈。 “傅先生,您跟颜月盈小姐认识很久了吗?”叶怀宇边在厨房做着饭,边不经意地问起。 裴宴愣了一下,他都忘了上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起颜月盈的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他侧头看了叶怀宇一眼。 叶怀宇微微一笑:“我看见客厅挂着的相框上有您和颜月盈小姐的名字。” 裴宴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静静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颜月盈,眼中一暗:“嗯,很久了。” 很久没有人能跟他说起颜月盈了,这一年多,他也很少跟人说话。 他的生活空荡荡的,也没有人能听他说起他们的爱情。 叶怀宇的到来似乎让他有了诉说的欲望,对着这张跟颜月盈相似的脸,他觉得颜月盈快要醒过来了。 “阮小姐的父母为什么不来照顾她呢?”叶怀宇语气多了一份探究。 裴宴摇了摇头:“苏苏不是他们亲生的,我不放心。” 第十六章 你别折磨我了 春雨绵绵,直到天色渐晚,雨势才稍稍停歇了一会儿。 叶怀宇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裴宴正陪着轮椅上的颜月盈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个很搞笑的综艺节目,音乐诙谐,嘉宾也很有梗,全场爆笑不断。 可是裴宴只是愣愣看着,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只是手还紧紧握着颜月盈的手。 叶怀宇知道,裴宴和颜月盈之间一定有个很沉重的故事,他听裴宴说了很多他们的美好过往。 可是后来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轮椅上的女人是怎么变成植物人的,裴宴只字不提。 叶怀宇也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电视节目,可却觉得这样的气氛很沉重。 他很好奇,裴宴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过着这样压抑沉闷的生活,是怎么面对的。 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高傲如神祗般的男人,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关于裴宴这个人,应该全国没有几个做生意的不知道他,鼎鼎大名却从来不见真面目的傅先生。 早在六年前,裴宴这三个字就已经在商界有了一席之地,到如今更是如雷贯耳。 关于这位傅先生,说起他,不仅仅是他卓越的经商能力,而是他名声在外,国内说起裴宴,都尊称一句傅先生而不是傅总。 这三年间,傅先生致力于慈善事业,帮助孤寡,建立抑郁症心理救助中心,在生意上,处处仁义,从不过多计较得失,人人交口称赞。 可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很少,听说,如果不是必要的场合,他从不出席。 “苏苏,是不是累了?我带你去睡觉好不好?”裴宴轻轻摸了摸颜月盈的头,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叶怀宇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是客人,见裴宴抱着颜月盈上楼,他就坐在那里继续看电视。 房子里安静了许久,叶怀宇只能听见电视的声音。 可电视一直放着,他却一点也看不下去。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闷响,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