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他好像故事里被关在牢笼的困兽,焦躁的撞得遍体鳞伤,却看不到一个出口。 妈妈漂亮的像仙女,应该来救他的,可是妈妈走了。 “砚礼,死者为大,别这样。” 女人缓缓道,低低咳嗽了好几声,音色如碎冰撞玉,敛着一股脆弱的韧性,笼罩在医院的白炽灯里,一切莹然入画三分。 奶奶的脸色却冷冷有了变化。 她不喜欢妈妈,可是更不喜欢夏枝。 她厌恶廉价而又轻贱的一切,包括爱情。 奶奶扬起手警示她离开,爸爸先一步拦住了奶奶。 在慕子阳讥讽的注视下,音调低哑倦怠,平直生冷。 “妈,这不关夏枝的事。” 他是担心奶奶打夏枝吗? 可奶奶是那么讲究的人,她再愤怒,也不会动手。 “秦砚礼。”奶奶到底失望,失望多了,所以寡淡,“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你身边的人。” “从来没有。” 她复杂看着我,视线又移到妈妈的脸上。 那既不是悲伤,也不是快意。 声音低不可闻。 “也好,让她陪他去吧,苦熬这么多年” 人人得偿所愿。 可程微月,你好像也算错了一点。 第七章 秦砚礼他 爸爸没有听清奶奶说了什么,他也没有看夏枝,只是长久注视着妈妈的脸。 他眼中没有泪吗。 只是别人看不见。 “你走,这是我的家事。”他对夏枝说,没有回头。 好像爱你。 无声的话,落在谁心里。 说是几度梦回,难渡她遗书。 女人看过爸爸,那一眼教人心碎,爸爸脸上看不清动容,她终是走了,背影和妈妈好像好像。 我鬼使神差追上去,在不断的脚步声中,听她跟人打电话。 “程微月去世了” “他根本不爱他妻子,他妻子死了也算解脱,秦砚礼很快就会忘了她的。” 世界昏暗一片。 晚上,警察叔叔也来了。 他们说妈妈后脑有很深的撞伤,生前却没有任何激烈挣扎过的痕迹。 家里被翻得一团糟,妈妈的手机也没有了,初步判断是入室抢劫,致其受害者死亡的案件。 然而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爸爸本应该陪着妈妈一起过生日的。 而不是留着妈妈一个人在家。 留着妈妈一个人遇害。 彼时他因为白月光的一通电话,义无反顾冲进倾盆大雨的夜,一路紧张跑到夏枝的家里,气喘吁吁,跟她说别怕黑,他在。 那目光摇曳间,是谁的深情。 “先生,案发时间,您在哪里?” 爸爸这一天从早到晚都在和医生以及警方交接,脚没有沾过地。 他看起来太忙,忙的焦头烂额。 爸爸以前工作也忙,但头一次,是因为妈妈忙呢。 我实在有些新奇,像小尾巴一样跟在爸爸身后,茫然看着大人之间不断的交谈。 夜太深了,警察局灯火通明,我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心想到了妈妈哄我睡觉的时候了。 爸爸面对警方的问讯,表情木然冷漠,不断摩挲着大拇指。 那是他缺乏安全感时的下意识动作,妈妈曾经笑说,这是她发现的爸爸的小秘密,后半句话是他们一模一样。 我不懂妈妈口中的他们是谁。 “凶手。”爸爸低声,“拜托你们,抓到凶手。” “我们会尽力。受害者没有挣扎,如果不是熟人作案” 警察叔叔综合妈妈的情况来看,虽有些不忍,还是低声。 “可能是受害者丧失了求生的希望。” 我忽然跳起来。 叫喊。 “昨天是妈妈的生日,妈妈还没有吃蛋糕!”我费力扯扯警察叔叔的衣袖,“能不能先让爸爸陪妈妈吃完蛋糕,再让妈妈睡觉?” 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面前年轻的警察弯下腰,鼻梁有一颗淡色的小痣,扬起唇,递给我一颗糖,声音却微哽:“先吃糖好吗?” 我知道。 妈妈永远也不会陪我吃蛋糕了。 离开警局的晚上,爸爸一手牵着我,臂弯挽着西装外套。 那个女人一直等在外面,脸色霜白清冷,她看到爸爸,眼睛漆黑,握住了爸爸的手。 “砚礼,这不是你的错。” “你别碰我爸爸!”我凶狠的推开女人,尖叫道,“你每次都会把爸爸抢走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到妈妈了。 但是我知道,如果生日那天爸爸陪着妈妈,妈妈是不会哭的那么伤心的。 她说她好没用,留不住她爱的人,求不得圆满结局。 我跟她说不会的,垫脚给她擦眼泪,软声软气的哄。 “爸爸会喜欢妈妈的,他看妈妈的眼神不一样,他喝醉酒的时候可温柔了,等爸爸下次喝醉就好了。” 第八章 妈妈抱着我,笑得很悲伤。 我就跟她念叨着,再等等就好了。 虽然爸爸每次对妈妈冷冰冰的,总是嘲讽妈妈,但是我从爸爸的眼神中模模糊糊看到,他好像希望妈妈生气。 但妈妈从来不生气。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啦。 爸爸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夜色模糊,他的脸色很淡薄,问:“那是谁的错?” 女人睫毛颤动,像是被伤到了:“你在怪我是吗?我去给她赔罪。” 爸爸沉默了好久好久,声音沙哑:“你告诉我,我能怪谁。” 他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女人有些受伤,退后了一步:“你只是太累了,我们下次再说。” “你为什么总要把爸爸抢走?”我死死抓着爸爸的手,胸腔不知怎的升起难受的怒火,小小的声音崩溃控诉道,“爸爸妈妈每次都是因为你吵架,你真的很烦!” 夏枝睫毛颤抖,眉眼清冷破碎。 那副模样,跟妈妈太像。 或者说,是妈妈像她。 “阿如,家里怎么教的你?要礼貌。” 爸爸蹙眉,低声严厉道。 “夏小姐?”这时,年轻的警察在身后喊夏枝,略带疑惑:“这么晚,你怎么没跟陈东在一起?” 夏枝勉强一笑,眼神望着爸爸:“我和他早就不联系了。” 命运,究竟将谁推到谁面前,又让谁割舍不下。 爸爸什么也没说,依旧戴着银丝眼镜,只是今天每每看向夏枝的眼神不似以往。 “我和阿如先走了。” “砚礼,你太累了,先回家好好休息吧,会好起来的。”夏枝为自己挽尊,看着爸爸的眉眼。 这只是一时心痛,而已。 她相信。 路灯昏黄,爸爸抱着我回家。 爸爸的肩膀很宽阔,我顶喜欢爸爸这样抱我,但每次,爸爸总将我推开,说他在忙。 这是爸爸第一次抱我。 我感觉他的脚步似乎有些微微踉跄。 “爸爸,你走稳一点,这样容易摔倒,很痛的。”我吸着鼻子,抱着爸爸,眼中有无所安置的不安,软乎乎提醒他,“你是不是累了?快让妈妈回来呀,妈妈会照顾你的。” 爸爸脚步顿了少许。 用力托举着我,声音寡冷的听不出情绪,只是太哑。 “爸爸不累,爸爸只是” 他眼中,向使漠视之下,有一丝无所适从的茫然。 茫然什么。 程微月,你凭什么走得这么轻易? 你不是一直都赶不走吗?! 突然的离开就像是夏枝当年色的消失。 她更狠心。 她更决绝! 这天夜里,我困得熬不住睡着了,半夜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害怕的厉害,仓皇穿着白色睡衣跑出卧室,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上。 吃着那块在茶几上放了很久没有人拆开的蛋糕。 那是爸爸昨天回家的时候留下的。 是他给妈妈补的生日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