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瞬间崩塌,方还在他怀中的身影逐渐模糊,耳边传来隐约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亘古传来,他有些听不太清,满脑子都是那红衣女子远去的身影。 “阿黎,阿黎不要走!” “剑尊,你醒醒……” “是谁?” “晏道友,醒醒……” “……阿黎?” “季池川,醒醒!” 带着怒意的声音落下,随后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那股清香逐渐离他远去,脚步声在背离他的方向。 她要走? 阿黎要走? 又要再次离开他? 不,不可以! 他等了三百年,将自己困在须弥之中整整三百年,她怎么可以离开? 屋内,沈羡眼见季池川依旧沉迷在幻境之中,眼眸一沉便要去打盆水来泼醒他。 少女衣摆刚刚翩跹而动,手腕上蓦地传来一阵桎梏,人还尚未反应过来,淡如雪松的冷香已经到了眼前,扑鼻而来尽是青年的气息。 视线天翻地覆,沈羡有些茫然,抬眼看去却正好对上青年猩红诡异的眼眸。 明明是那样一张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面容,此刻却带着似笑非笑的寒芒,眼底的疯狂快要藏匿不住。 他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灼热的视线从柳眉蜿蜒。 是阿黎啊。 是他的妻子,是阿黎啊。 季池川笑出了声,眸中却逐渐泛起水光。 而沈羡只觉得眼下的季池川诡异疯狂的令她浑身不适。 她不懂害怕是什么滋味,却也知道危险,脊背上汗毛倒立,头皮一阵发麻,被季池川视线掠过的地方像是万千只蚂蚁在啃噬,令她慌忙想要逃离。 她推拒着他的胸膛,纤细的身子朝侧边一滚,想要从他身前翻滚而出。 可青年早已预料到一切。 他死死桎梏着她,不断唤着她:“阿黎,阿黎……” 他力气太大,沈羡挣脱不开,只听见他一声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声音沙哑好似要哭了一般。 太过窒息,太过无可奈何。 季池川身上的伤口崩裂开来,血珠顺着方愈合的经脉渗出,白衫瞬间被染红,血气蔓延开来格外明显。 而距离太近,沈羡清楚感知到季池川的体温逐渐攀升,声音越发沙哑,下意识想要去寻她。 她连忙挣扎着避开他。 她与他成亲整整一年,怎么会不知道他这般模样代表了什么,这才是令她最恐慌的。 在没有修为下,季池川一旦发了狠,男子天生的力道死死压制着她。 “季池川,季池川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沈羡!” 沈羡狠狠推着他,他身量比她高大太多,这般压着令她呼吸不顺,一股窒息感传来。 她想起来结魂引,疯狂发动号令,只听得见青年一声痛呼,随即他的手腕越发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一般用力。 “阿黎,阿黎……” 明明被结魂引折磨的痛不欲生,却始终不肯放开她! 沈羡死命推着他,脑海里一句又一句下发着号令,可结魂引就好像对他毫无作用,他执迷不悟毫无反应,浓重的血腥气息让沈羡浑身不适。 少女眸光一冷,终于在对峙不敌后下意识挥出手。 下一瞬——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青年被打的偏过头去,额前凌乱的碎发披散下来,冷白的面上浮现清晰的指印,唇角血丝缓缓溢出。 沈羡一愣,看着他偏头不动的模样莫名喉口发哽。 她……打了季池川? 他的神智被这一巴掌打回些许,沈羡找准空子,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翻身远离他。 少女一双凤眸挟霜裹雪,只死死盯着发楞的青年,眸底却依旧平淡毫无波澜。 连生气都不会。 沈羡努力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季池川,你看清楚我是谁,你还以为我是你的阿黎吗?” 青年呆愣抬起眼,半跪在竹榻上怔然看着她。 沈羡狠狠闭了闭眼,随后接着道:“我叫沈羡,不是阿黎。” “你的阿黎早就死了,她死在浮屠川崩裂那日,以身献祭沧溟镜封印鬼虢于体内,被你一剑穿膛而过,坠入东海无迹可寻。” “一个死了三百年的人,你偏要自己骗自己她还没死,将我也拉进来你的破事当中,你在装什么深情,她已经死了!” 无人知晓沈羡方才的无奈。 季池川……好像不仅是受到幻境的影响,他似乎是真的拿捏住了她的异样。 可她什么时候露的馅呢? 沈羡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是何时露出的马脚,索性先发制人将自己撇出来。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青年茫然无措地低声呢喃:“你骗我,你就是阿黎……” “我叫沈羡,我不是阿黎!” “你怎么可能不是!” 光风霁月的人此刻宛如一只疯狂到误入歧途的野兽,往日温润克制的眼眸此时满是偏执与疯狂,音量陡然拔高,从榻上下来站立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牢牢笼罩。 沈羡怔愣地说不出话,沉默又倔强地看着他。 季池川眼眸红的吓人,却蓦地笑出了声,眸底的疯狂狠戾尽数浮现。 “即墨城外,缔结结魂引时敛镜对你的气息有所反应,敛镜从不会对除我和阿黎外的人有感触。” “前几日,你在亭中做梦那一次,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吗?” 沈羡瞪大眼看着身前的青年缓缓俯身,凑到她耳边残忍道:“你在喊‘阿寂,我赢了’,三百年前,阿黎也曾这么说过。” 三百多年前,红衣少女苍白着脸从擂台上下来,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笑着对他说: “阿寂,我赢了,你可以登剑阁了。” 沈羡瞳孔一缩,头皮隐隐发麻。 青年依旧在不依不饶道: “阿黎性格张扬活泼,喜吃喜玩,身上的气息是如梅花般的清香,与你的气息一模一样。” “阿黎与我成亲,神魂上刻着我与她的婚契。” “沈羡。”青年顿了一瞬,唇角勾起薄凉的笑意:“你敢让我进你的识海看看你的神魂吗?” 太过惊世骇俗,沈羡恍然以为他疯了。 怎么可能,进识海,彼此的识海敞开,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季池川!” 沈羡慌张后退,躲开青年的气息,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脱身的方法。 气息……梦话…… 为了帮助阿黎真正的“消失”,当初沧溟镜消失前便掩盖了她的气息,虽不知为何敛镜在那一刻捕捉到了她的气息,但季池川这些天没有动静,说明那气息只是瞬息,并不是时刻存在,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至于梦话,不过一句话,又不是铁板钉钉! 沈羡努力抑制住呼吸,深吸口气后冷着脸开口:“季池川,那我今日便告诉你,我为何不是阿黎。” 她走上前,在季池川偏执隐忍的目光,缓缓拿起他搁置到竹榻上的佩剑。 敛镜长剑如虹,剑鞘上雕着符篆经文,垂下的剑穗坠着流苏,穗结是颗有些丑的玉石,被雕成依稀可辨别模样的“雪莲”形状。 那是当年的阿黎亲手所做的剑穗,季池川嘴上说着丑死了,却还是在阿黎的厮磨下绑上剑身。 一绑便是三百年,即使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但它依旧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沈羡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放上剑柄处。 下一秒,少女狠狠使劲。 剑身纹丝不动。 青年的目光缓缓碎裂。 浮生幻梦七 沈羡唇角勾起挑衅的笑意,紊乱的呼吸总算渐渐平息。 看来如她所料,当初的气息泄露只是意外,敛镜只有那一瞬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后来便再也察觉不到。 也就是说,她现在有关于阿黎的一切,气息、神魂、婚契都是被沧溟镜覆盖着的,现在她是安全的。 安全便好。 她就能一举打碎季池川的幻想。 沈羡勾唇轻笑,语气有些恶劣:“你看见了吗,我拔不出你的佩剑,它不认我。” 她将敛镜放下,凑到季池川身前,死死盯着他不可置信的眸子。 “至于梦话,我之前成过亲,他叫阿稷,社稷的稷,你不信可以去问阿阙,他会告诉你的。” “不过一句梦话,你当真便信了?” 梦话这点沈羡完全有理由糊弄过去,她之前在容九阙眼前也说过梦话,彼时她的解释便是自己成过亲,与一名叫阿稷的男修有过一段情,这些季池川完全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