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浑身还是湿的,衣角滴着水,虽是开了春,风吹过却还是有一阵冷意。 “洗好了?我让人给你熬了点姜汤,一会儿就会好。”冯修筠转过身,看见她刚洗的头发还未擦干,微微皱了眉,“进去。” 冯修筠拽着她进去,拿来干净的巾帕为她擦头发。 唐岫没有拒绝,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的,冯修筠是真的认出她来,无论她怎么逃避,都是躲不过去的。 只是她心里还不愿意承认罢了,或许在她心里,过去的那个唐岫,已经死在了那座冰冷华丽的皇城中。 如今的她虽是唐岫,却又不是唐岫了。 冯修筠的动作很轻,他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带着一丝暖意穿过她的长发,她心中闪过一抹异样。 “大人为何会在这里?”唐岫忙找了话题,岔开自己的思绪。 冯修筠的手顿了顿,也并没有打算瞒她:“前阵子听说明浅在这里秘密兴修皇陵,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来看看,没想到她不仅要耗费国库钱粮,还要葬送那么多百姓的性命。” 其实此番前来,他是瞒着众人从皇陵过来的,若是让明浅发现他不在皇陵,势必会有些麻烦。 唐岫浑身一愣,眼神缓缓沉了下去:“你,可曾后悔?” 后悔给天下百姓选了一个如此君王。 后悔将她拉下王位,害她差点命丧九泉。 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地选择她。 冯修筠停了手,忽然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她,头便靠在她肩上。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在我听见丧龙钟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后悔了。珠儿,我是国师,你是女帝,我生来便是为你而活,又岂会真的背叛你。” 若是他早知道,每月那九十九人是他自己所杀。 若是他早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他。 若是他早知道,那该死的伽蓝诅咒…… 那么他情愿死,都绝对舍不得伤她半分。 冯修筠以为是那帝王之位将她变得暴虐无情,甚至忘了当初说好要厮守一生的誓言。 他只想结束这一切,他自私的想只要她不做女帝,他也可以不做这国师,他们就能够跟寻常百姓一样,做一对寻常夫妻,永远也不会分开。 可惜,他从来都低估了她对他的情意。 唐岫背影一僵,压抑多年的委屈让她忽然眼睛一酸:“既是为我而活,为何却不信我?” 冯修筠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无话可说。 见他不回答,唐岫的语气变得很平静:“还是说一说要如何解决此事吧。” 原来不过是相爱不相知。 第二十七章 人心丧乱 夜幕漆黑,天空无月无星。 顾长盛坐在营账中,头一次神色如此沉寂:“萼梅,唯兄到底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萼梅看着营账外严密把守的士兵,眉头也微微皱起:“说来话长。” 关于唐岫的身份,出门的时候老太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心里隐隐约约也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主子们的事情她也不好妄加揣测,只是她能确定唐岫现在看来是不会有危险的。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顾长盛想起刚才冯修筠看唐岫的眼神,心里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可以看出来,他们其实是早就认识的,甚至关系不一般。 他是纨绔了些,心大了些,却绝对不是蠢。 萼梅看了一眼顾长盛,最终只说了一句话:“他们是故人,不一般的故人。” 顾长盛眼神一暗,果然,正如他想的那样,那个人是唐岫的过往。 “咳咳咳——”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剧烈咳嗽了两声,打断了顾长盛的思绪。 他侧头看过去,是方才唐岫救下的那个被打的少年。 见他好像醒了,顾长盛才走上前,语气不冷不热:“算你小子命好,死不掉。” 那少年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好在是身体结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少年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多……多谢这位义士相救。” 顾长盛伸手止住:“不用,不是我救了你,你不用谢我。”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然后营账的帘子被掀开,却是唐岫走了进来。 顾长盛脸色瞬间闪过一丝惊喜:“诶,唯……唯兄,你怎么来了?那人有没有为难你?” 唐岫摇摇头,看见床上坐着的少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兄弟身体可好些了?” 那少年顿了顿,像是认出了她来:“恩公,多谢恩公相救。” 唐岫摆摆手,上前坐在他床边:“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被他们抓上来的吗?” 少年点点头:“我叫崖生,我是个孤儿,三个月前在街边乞讨的时候被人抓到这里的。” 唐岫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心里不由得有些疼惜,十几岁的孩子,无家可归,受尽颠沛流离之苦,还被抓到这里受这样的苦。 想来当初师父说得对,黎民之苦,各有悲痛,不亲眼见一见这满目疮痍,不能切身领会。 她本以为,这些年昭国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富国之下,满是疮痍,苦得还是百姓。 “别担心,这些天,好好在此养病,我会保护你的。”唐岫在床边倒了一杯明水递给他。 只是话音刚落,一旁的顾长盛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你能保护自己就不错了,唯兄,此地征集了这么民夫,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我们尽早脱身,去找我爹才是上策!” 阴谋自然是有的,但是此事要牵扯的人不少,想要善了恐怕不易。 只是提起宁国侯,唐岫忽然愣了一下。 此事发生在扬州城郊,宁国侯虽然已经不理朝政多年,但是从前她在位的时候,针对扬州城的各种疫情灾害,宁国侯每次是递折子最勤快的那个。 可是如今这件事情还波及到了宁国侯的私产,他未必就全然不知情。 现在想来,宁国侯不过是要查个庄子,实在是没有必要派顾长盛亲自前来。 若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宁国侯已经暗地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故意让顾长盛,或者是借用她齐国候府的声势来查这件事情。 更有可能的是,宁国侯也许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跟明浅有关,所以才这般不动声色。 唐岫越想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顾二公子,侯爷让你去庄子之前,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闻言,顾长盛想了想:“我爹说人心丧乱,想要天下大治,要从根上查起,庄子出了问题,就要从庄子上抓起。” 此话分明别有深意。 唐岫眼神一沉:“侯爷果然是个明白人。” 第二十八章 祸国殃民 营账中,唐岫还是穿着一身男装。 冯修筠倒了一杯热茶到她跟前:“原来是宁国侯府的二公子,看来此事宁国侯也是得了消息了。” 两人对坐着,空气中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唐岫看着眼前的冯修筠,眉头却已经皱成了一团:“想来宁国侯也知道此事不能闹大。” “自从登基,明浅已经不是从前的明浅,她不会听大臣劝谏,想要她自己停下此事恐怕不可能,可是这些人,到底还是只听王命。”冯修筠的眼神一暗。 不止是冯修筠,还有唐岫,都曾以为,明浅不过是莽撞了些,没有治国之才。 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明浅会变得如此昏庸,居然会暗地里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可是她如今是帝王,哪怕有冯修筠手中的兵权掣肘,只要不举兵造反,有些事情兵权也是无可奈何的。 除非撕破了脸面,但又必定要死很多人。 况且就算这次阻止了,那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