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 叶云绾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 这些时日来,她上下打点,想让叶父在大牢少受些苦楚。 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思虑,短短几日,已呈灰败之色。 叶云绾用帕子擦干唇边的血迹,从贴身的内袋中拿出一个玉佩。 “云枝,你把这个送去乾元殿。” 这是大婚当晚萧云尘赠给她的,许诺她一体同心之意。 云枝含泪领命而去。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公公的宣告:“皇上驾到——!” 叶云绾无力睁开眼,看着走了进来的萧云尘。 颤着手去触萧云尘的衣袍,声音哀切:“皇上……” 下一刻,萧云尘直接将玉佩丢在她身前。 “不用求情了,你父亲已经在大牢内畏罪自杀了。” 第八章 霎时,叶云绾只觉得万箭穿心。 眼泪滑落,她轻轻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萧云尘顿了下,将一张沾了血迹的宣纸递到她身前:“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叶云绾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才将那纸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昭昭吾儿,珍重自身。” 那是她父亲的字迹。 哪怕到了最后,父亲还在惦记她…… 叶云绾将宣纸紧紧按在胸前,悲恸梗在了喉间。 又是一大口血涌出,将宣纸彻底浸透。 萧云尘眸底染上几丝惊慌。 将叶云绾搂在怀里,声音柔了几分。 “只要你以后尽好本分,朕保证不会因为叶家的事而迁怒你。” 叶云绾无力地抬起头,哀求道:“皇上,请您允准臣妾送父亲一程。” 闻言,萧云尘脸色隐隐透着不悦。 “你身为皇后去给罪臣送行,不是给朕丢脸吗?” 叶云绾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那请皇上废了臣妾吧。” 这个尊贵的头衔,不过是套住她的枷锁。 萧云尘眉宇骤然一冷:“你说什么?” 叶云绾声音凄然:“如今皇上高枕无忧,也不必勉强对着臣妾虚情假意。” “你是在怪朕?”萧云尘的理智被莫名涌起的怒火焚尽。 他一把将叶云绾压到身下,怒目而视:“这些年,朕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叶云绾心彻底慌了:“你做什么……” 萧云尘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细吻落入她颈间,呼吸愈灼:“昭昭,以后你我之间再无芥蒂,朕会好好待你。” 叶云绾怎么也挣不出萧云尘的禁锢,眼泪都似哭干了。 她只听得他的每一声‘昭昭’,何其讽刺,何其荒唐! 不知多久,羞辱才得以结束。 萧云尘穿戴整齐,看向床沿边无一丝生气的叶云绾,心竟隐隐作痛。 他轻挽过女人耳边掉落的鬓发,柔声嘱咐:“以后不要再说离开朕的话。” 叶云绾却闭上眼睛,眼泪没入青丝。 七日后。 叶云绾坐在躺椅里看着飞雪。 所有的景色都没落入眼底,看起来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云枝轻轻走过来:“娘娘,奴婢听说朝中有人上书,说老大人既已身死,就让他的尸身回家安葬,皇上允了。” 叶云绾眼睛微动,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直接朝宫门口跑去。 云枝拿着大氅在后面追:“娘娘!” 尘风刮得叶云绾脸颊生疼。 她却毫无感觉,只想着跑快点,再快点…… 宫门口。 叶云绾倚在柱子后,用帕子捂住嘴。 不远处,一口破旧薄棺远远离开皇宫。 只有一个垂老的宫人走在旁边。 叶云绾朝着棺材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声泪俱下:“父亲,女儿不孝……” 因为她是大萧的皇后,所以只能这样远远地送一程。 而叶家如今只剩她一人…… 直到棺木已经再也看不见,叶云绾才回到了凤藻宫。 乌兰绮正在殿中等着她,神色间竟有几分落寞。 一见叶云绾进来,便开门见山道:“皇后娘娘,近些时日,我觉得皇上越来越不喜欢我了。” 叶云绾闻言一愣。 就见乌兰绮双眸微垂,隐着淡淡失落:“皇上近日虽经常来陪我,赏赐我不少物件,可我却能看出来他总是心不在焉……” 她说着说着又稍顿了下,转头看向叶云绾问道。 “娘娘,您知道昭昭是谁吗?” 第九章 叶云绾僵在原地。 下意识地就跟着重复了一句:“昭昭?” 乌兰绮细眉拧在一起:“皇上和我在一起时,偶尔会这样唤我。” 叶云绾心痛难抑,手不由得揪紧了衣领。 原来在萧云尘眼里,她也不过如此,随时都可以被代替! 那些年少情深,只有她当了真…… 乌兰绮见叶云绾唇色发白,想起她父亲刚过世,有些歉疚地垂下眸。 “是我扰娘娘清净了,娘娘您好好休息。” 说罢,她缓缓走出了凤藻宫。 叶云绾无声垂泪,甚至不知道乌兰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夜凉如水。 叶云绾昏沉睡去,竟梦到了和萧云尘初遇的时候。 萧润如玉的少年折下红梅递到她手里:“姑娘绝色,更胜梅花。” 只一眼,便胜万年。 梦中不知时光,倏而到了大婚当晚。 萧云尘握着她的手,在红纸上写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他目光灼灼,似是只盛得下她一人。 “昭昭,从此你是我唯一的夫人,终其一生,绝不纳妾。” 那时的萧云尘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夺嫡之争的资格都没有。 可不久,叶云绾收到入宫为后的消息。 那时她才明白,所谓誓言,所谓情深,不过算计一场…… 凛冽尘风吹得窗柩作响,叶云绾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一凝,萧云尘竟坐在床边。 他见她醒来,眸光有丝闪烁:“终于醒了?你可知你已经昏睡几日了。” 又端起小炉上萧着的药碗,舀起一勺药递到叶云绾唇边。 叶云绾微微侧头避过:“皇上九五之尊,不必如此纡尊降贵。” 如今她心念俱灰,实在不想再受这些苦药的折磨了。 萧云尘手一顿,语气微沉:“你要如此不识抬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