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上伴你的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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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泊上伴你的天鹅

“Finale Tang”版本的Milonga for 3 响起,夜晚迷离昏沉,下过雨后潮湿的建筑工地冰冷而神秘,风不止,音乐旋律一层层迭进。夜晚深沉宁静,何宝荣找到在厨房的黎耀辉,手缓缓搂上他的颈,另一只爬到他的胸口,背对的黎耀辉握住胸口前的手,转身,也温柔地环住他的腰。厨房中,昏暗灯光,暧昧感觉,氤氲气氛,未尝便醉。
呼气声拂在耳边,双方身上散发着特有的气味,还有恋人之间温柔的拥抱,对方仿佛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浓烈的色彩冲击下,沉郁,温存,两人共舞,何宝荣幸福得如痴如醉,把持不住的黎耀辉向何宝荣索吻,故意不给,一把将他揽入自己怀里,紧贴自己胸前。悬空一条腿,黎耀辉痴迷地笑着通过何宝荣躯体来做出舞蹈的摆动。颓废但又迷人,似一种毒药,无法自拔。但黎耀辉给何宝荣的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可以真正心灵相犀的归宿的诱惑,此刻,风情万种的探戈让污垢的厨房流光溢彩,此刻,探戈不只是探戈,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密语,在一方小小的空间中安静诉说。他们正拥抱链接,上身紧紧靠在一起,是只隔着两层胸壁的心跳。
湖泊天鹅,缱绻旖旎,是两个不安分的灵魂,他们互啄式亲吻,相蹭鼻尖,而后相拥。何宝荣柔若无骨,同一个妖艳的跃动符号无异,他捧起黎耀辉的脸,不由分说,缠绵绸缪,贪婪吮吸着,越来越强烈,两双不安分的手也跟着探戈舞步在对方身上舞蹈,意乱情迷极易流逝。这比单纯肉体间的激荡缠绵更让何宝荣有享受与满足,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一隅小小天地的浪漫。
晌久,何宝荣慢慢拉开与黎耀辉的距离,欲擒故纵,两人久久凝视,爱欲之火在眼中熊烈燃烧,鼻息声在空中融合扩散。温情但又炽热的相拥,黎耀辉看着何宝荣的唇,再次望向他的眼,以至整个人,美丽的就像一只刚刚破茧而出张开翅膀的蝴蝶,但性感的又想迅速扑上去揉碎,将这只破碎的蝴蝶紧紧拥有。何宝荣仍是挑逗性将唇缓缓凑了过去,黎耀辉迅速抱紧他吻了上去,那么用力,那么明目张胆。
直至锅中煲的汤汩汩响起,他们才放开彼此,意犹未尽。一支绝美激情的双人探戈,真正让两人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体温,乃至双方熟稔灵魂的缠绕。
过后,黎耀辉盛了汤给何宝荣端过去,他正懒懒躺在床上休眠。害羞地示意他起来吃饭,何宝荣一个鲤鱼挺身,从床上弹起来对着他痴笑:
“好不好玩呀?”
“下来吃饭啦。”红晕已爬到耳梢。
一曲舞毕,何宝荣妩媚姣丽的身躯软绵绵塌着,回想刚刚,他晶亮的眼睛,光滑的脊背,挠人的微喘,至纯至妖,又纯又辣,他的唇,欲拒还迎,欲说还休,人间尤品,此刻,又褪去姣美的外衣,与常人无异,著筷夹菜。相同的穿着,不同的感觉,时间不长,黎耀辉还没有缓过来,何宝荣早逃出生天。彼时面对面拨着饭,相顾无言心意会。
时钟走到八点,黎耀辉立在酒吧门口向内招揽着顾客,目送他们走向花天酒地场,娱乐众生地。接着拉开一瓶酒,坐在台阶上慢慢品着,同往常一样,透过玻璃瞟一眼大厅内双人起跳,屋内多欢乐温暖,屋外就多冷寂惆怅。
默默长夜,温暖的黄色路灯撒到黎耀辉脚下,倚墙看着自己熟稔的街道,一辆的士从蓝冷光中驶过来停在他眼前。
起先从车里走下一个男人,后又从车里牵出了一位俊秀少年,两人勾肩搭背迈进了酒吧。黎耀辉侧头凝视,他认得那个男人。就是几个月前,何宝荣也是如此轻佻张狂,被那个男人从车中牵出,招摇过市,睹目无人,在酒吧内与他亲热,最后把他打的惨不忍睹的也是他。
的确,不会认错,那张嘴脸,仍然清晰。
胸中愤怒嫉妒不平瞬间宣泄而出,喝完最后一口酒,从街上挑了一个空酒瓶走进去,一眼望见那个鬼佬——还在叼着牌搂着那个少年。眼睛直勾勾盯住,面无表情走过去,手臂一挥,酒瓶破碎,一声嘶嚷,一阵躁动:
“?Golpea a la gente!”
血汩汩而流。
“Hola, llama a Li yaohui.”
“?Fue despedido!”
“Por qué?”
“Muerto, golpeó a un viejo cliente.”
拿着话筒的手随着心震颤了一下:他有没有受伤?话筒那边乱嘈嘈一片,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无尽的哄乱。但立马意识到,黎耀辉不惹事,却揍了一个常客,可能就是自己芸芸前男友中的那个,回想那时看中他只因为他经常出入酒吧,那里的钱罐子。
欣然苦笑,用血偿血,看着手上石膏,只感概万种用心。
29路电车,黎耀辉走了下来,一场风波过后,神情茫然,前途未卜。虽是解了心头之恨,拔掉了碍眼的刺,但因此丢了工作,如何生存如何面对又是新问题。身后的电车,停驻一下后便驶入了无尽黑夜。
“喂!”何宝荣从旁边跑出来,像只松鼠,满心欢喜,“这么巧?”
“上街啊?”
“在等你下班,傻佬~”注视着黎耀辉的侧脸,得意地说:
“怎么不通知一下啊~”
“通知什么?”
“打电话给旧公司说你没有做…怎么不通知一下啊~”
“没有什么好说的。”心不在焉。
“喂,你把他狠狠揍了?”
“不说。”
“说啦~你不说我睡不着觉的~”
“睡不着觉就上街。”
“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是不是?”
“你上了街我怎么会睡不着?”
“干吗嘛~说来听听呀~”
“不讲啊。”
“说啦!”
“不讲啊!你好烦啊!”
前路黑暗,但头顶有一排路灯指引,一位身着杏色皮衣,一位身着黄绿色外套,两位并排走着,说说笑笑向远处走去。正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日子似乎变慢了,越来越浑浑噩噩,清晨睁开眼,大脑便很沉,竟找不到归处。这些天什么都不想做,只会躺在床上直至夜晚,或者干脆一直睁眼呆望住墙壁,出门的意义在哪里?找不见。越来越没希望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厌弃。残灯无焰影幢幢。
看着睡熟的何宝荣,黎耀辉忽地生出惊羡,多想像他般,累了有依靠,堂而皇之的生活。而自己,却要撑起一具倦体,去面对,去微笑,然后告诉别人这是在迎难而上。许多人从小教导自己必须不气馁,百折不回,只有何宝荣说过可以先停止奔跑,不去管未来的风浪。他当然可以,一贯不都是这样。
日上三竿,从沙发上滚落到地,何宝荣扭头看了过来,黎耀辉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毯子扔回沙发,拿些菜去了厨房。大惊小怪,莫名其妙,似得了无骨症。
“?Hui, Quieres cocinar?”
“Sí.”
“No te he visto en días, pensé que te habías ido.”
尴尬地笑了笑,几天里确实大门不出,也不想解释,只是一直点头干笑,思忖一下,还是张口了:
“?Hay algún lugar donde podamos encontrar trabajo?”
“?El cocinero, el conductor, el vendedor y el conserje!”立刻指着看更男人戏谑道,哄堂大笑,黎耀辉也连忙赔笑着。
“Muchas gracias.”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定是有意。
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打定了餐厅的主意,虽然没有其它用武之地,每日温饱也可以解决,只是几个月一直局限在这个小圈子,早已与外面繁华脱轨,若能找到合适的餐厅工作,倒也乐此不疲。街道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目光所到没有一位国人,更找不到一间中式餐厅,贝尔格拉诺街区的唐人街此刻也远在天边。
人总是在某一刻钟远望家乡的,在居无定所时,举步维艰时,回乡情绪异常强烈。当初放弃平静的家庭,放弃安稳的工作,以致于放下安然的人生出来闯荡,向往中外面的世界是天堂,是乌托邦,是伊甸园。历经一番走走停停,才发现原来的象牙塔是最适合的地方,早已蜷曲习惯,径自伸展难如登天。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幸福依恋总留一刻,觉醒过来,还是对眼前道路的疲惫艰忍。
慢悠悠走在街上,双目四处飘荡,渴望有一家牌匾能收留自己,走过几家店铺,都因为身为外国人而被拒。头顶阳光那么清晰明亮,心情还是会一落万丈。有时眼巴巴看着人潮拥挤的酒吧,忽然醒悟,少了一位侍者,并不会改变什么,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命运。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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