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个月没见,江陵好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脸色很差,衬衫有些褶皱,下巴泛着淡青的胡茬,黑眼圈很深,看得出来应该是长时间没休息好。 童年的那些经历让江陵非常讲究这些生活细节,纽扣永远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向来给人的感觉都是赏心悦目,如沐春风。 和他在一起后,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颓废狼狈。 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心疼吗? 好像有点。 但更多的是无法再回到过去的怅然。 他对周璇确确实实是动了心,不管是一时的新鲜感,还是暂时的心动。 不知不觉中,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另一个人。 我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后悔了,可那又怎样呢? 那根刺已经深深扎在我心里,每见他一次,就深一寸,就疼一分。 我拥有过满眼是我的他,又怎么能跟现在的他继续在一起? 我还在发呆,江陵已经提着一个保温罐走过来,语气透露出些许的小心翼翼, 「楠楠,听说你病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肉蟹粥。」 我回过神,注意到他手指上贴着一个创可贴,应该是煮肉蟹粥的时候弄伤的。 江陵小时候家里没人在身边,只能自己学着做饭,然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吃完。 后来条件好了以后,他就再也没进过厨房。 没想到他会给我煮粥。 「做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没酱油了,等买回来,粥却差点烧糊。」 江陵打开保温罐的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后来又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 我沉默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一下子又想到之前江陵三番两次陪周璇吃骨汤面,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连我也没拥有过的例外。 所以,江陵啊江陵,你是在弥补吗? 眼睛突然涩得厉害。 「江陵,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必要再做这些。」 他身子蓦地一僵,呆呆望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走吧。」我说。 「楠楠,我真的跟周璇已经说清楚了,我保证,她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江陵双唇紧张地蠕动着,声音有些颤抖,几乎语不成调, 「从前都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了一样,明知道她对我的感觉,却放任自己跟她接触。」 我轻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江陵眼圈突然红了,就要伸手来抓我的手。 我下意识躲开了。 他的手猛然顿住,僵硬在半空中几秒,又收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我平静地问。 江陵眉头皱了又皱,似乎想反驳什么,又像是无从反驳,最后只能闷闷地说, 「那段时间我们恰好负责一个项目,她真的很努力,很拼命。我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你曾经的样子......」 「我很清楚自己爱的是你,但还是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楠楠,我真的知道错......」 江陵突然顿住,眸色极深。 窗外起了微风,乔一清自然地俯身贴近,将我额头上被吹乱的几根头发挽到了耳后。 他身上似乎有一股极淡的清香,不刺鼻也不突兀,很好闻。 我身子微微紧绷,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乔一清帮我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又给我掖了掖被角,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应该的。」 在我还在琢磨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乔一清抬眼迎上江陵的目光,嗓音淡淡,「你继续啊。」 江陵沉默了。 很久很久,他才慢慢抬头看向我,双眼通红。 「不管我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是吗 我平静地回看他,「有些事,我没办法做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江陵垂下眼睑,轻手轻脚把手里的保温罐放在桌上,声音低沉晦涩,「对不起。」 他走得很慢,背脊微微弯曲,到门口只有几步之遥,他却走了很久。 病房里的光线过于明亮,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寞随行。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乔一清。 他旋转开保温罐,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以前跟他在一起,都是你做饭吗 我点头。 「难怪。」 乔一清把盖子合上,眼底流动着对食材的怜悯。 然后看向我,「我厨艺还不错。」 我一愣。 门忽然开了,护士来帮我换吊瓶。 乔一清很自然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笔记本敲字。 护士走后,我拉高被子,打算继续睡觉,耳边响起了乔一清的声音,「陈楠。」 我微阖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刚才听他说那些话,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他的声音很低,可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并不妨碍我听清楚。 我沉默许久,「没有。」 乔一清似乎笑了笑,「挺好。」 我睁开眼,身子坐直,看向他。 他同样不闪不避地注视着我。 脑海中突然浮现他刚才微微凑近,帮我挽发时的眼神。 好像,有太多的内容在里面。 直觉告诉我,应该不是我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