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堆白骨,怎么也对不上十年前初见她时的那个夏夜。 当时她野心勃勃却又单纯直率的模样。 他无法将眼前这具冰冷的骸骨,与记忆中那个鲜活的生命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炙热而耀眼,轻易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面前变得敢怒不敢言了呢? 分明从前,他事事迁就她,不论做什么,都先考虑她的感受。 闻修宴的心头涌起一阵剧痛,像是被无数根细小的针扎着,密密麻麻,无处可逃。 他开始回忆,回忆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那些她眼底的委屈和隐忍,那些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这才发现,自己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将那团火焰一点点熄灭。 ◇ 第19章 自从五年前,她伤害了他青梅竹马姚初晴开始,她和他之间就渐行渐远了。 那些曾经的甜蜜和默契,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猜忌、冷漠和无休止的争吵。 他看着她,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厌恶。 良久,闻修宴终于抬起头,声音在崩溃之后变得几乎连不成调: “仪式继续吧,我想就在这里看着她,送她最后一程。”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疲惫。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恨,再去怨,只想静静地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事到如今,他对她的恨意也早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 那些曾经让他痛不欲生的背叛和伤害,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只想记住她曾经的美好,记住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 喇嘛会意行了个佛礼,然后继续让天葬师进行天葬仪式。 只见天葬师吹了个口哨,那些原本飞走的秃鹫就飞了回来,盘旋在天葬台上空,发出阵阵嘶鸣。 这声音凄厉而尖锐,像是为逝者送行的挽歌。 天葬师又将宁浅浅的骨头砸碎,拌以糌粑。 随着一声声骨头的碎裂,闻修宴不忍心地闭上双眼。 感觉好像和宁浅浅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也跟着这些骨头一起碎裂,然后被秃鹫吞噬殆尽了。 那些曾经鲜活的画面,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瞬间,都随着这骨头的碎裂声,一点点化为灰烬。 他好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直到这一切完成。 天葬台变得干干净净,好像宁浅浅的身体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一样。 他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风吹乱他的头发,吹干他脸上的泪痕。 他心里的空洞变得莫大,内心感觉无力。 就连抱着骨灰盒站起来都变得十分费力,站几次,就腿软几次,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喇嘛将宁浅浅的衣服交给闻修宴:“天葬之后只剩下这些给逝者的家人留作纪念。”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多情皆被无情伤。有些事情,遇到就是灾;有些人,看见就是害。事过了,情已绝。”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闻修宴的心脏。 他愣愣地看着喇嘛,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又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只觉得喇嘛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好像这些年他对待宁浅浅的种种都看在眼里。 闻修宴接过喇嘛手上的衣服,整个身体都彻底一僵。 因为,这是宁浅浅和他初见的那晚,她穿的那件白色T恤。 这件T恤他记得很清楚,简单干净的样式,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就像那晚的宁浅浅,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夜晚。 回忆起她穿着这件T恤,站在路灯下,微微仰着头,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那时的她,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存在,是他想要用一生去守护的珍宝。 ◇ 第20章 可现在,这件T恤却成了她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带着她最后的体温和气息,也带着他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在这一刻,闻修宴本压制下去的情绪彻底崩溃。 他双膝跪在天葬台上,对着半空中盘旋的秃鹫痛哭:“对不起,浅浅。是我害死了你。” 他的声音嘶哑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冷漠。 恨自己的绝情,恨自己的不信任。 恨自己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她的救赎,却没想到,自己才是她最大的劫难。 闻修宴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江城的了。 只知道他再次清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己和宁浅浅的卧房里,地上一堆酒瓶。 他头痛欲裂,宿醉后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但他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他想要找到宁浅浅,想要告诉她,他后悔了,他知道错了,他愿意用一切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宁浅浅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他掉在地毯上。 他一惊迅速奔过去捡起来,视若珍宝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对不起浅浅,我不是故意的。”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心痛,痛得无法呼吸。 他知道,宁浅浅有洁癖,要是衣服上沾染了一点灰尘,她都忍受不了。 拍衣服的手突然顿住,他自嘲一笑。 可他却忘了,他将她亲手送到监狱里的这五年,洁癖的她早就因为监狱里的折磨被磋磨得不成人形。 出狱那天,她身上穿的衣服又脏又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脚上的布鞋也破了洞。 闻修宴的眼角涌上闪烁的泪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他缓缓滑坐在床边,身体无力地靠着床沿。 随后拿起脚边还没喝完的一瓶酒,仰头“咕咚咕咚”灌下。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烧穿。 在酒精的刺激下,闻修宴的视线很快开始模糊。 面前墙上那张巨大的婚纱照是视线中唯一一个亮点。 像是一个发光的漩涡,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一手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脚步虚浮地走向婚纱照,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上面宁浅浅笑靥如花,明媚动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星光。 他抬手,颤抖着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 就像拍婚纱照的那天,他爱怜地抚摸她的脸颊那样,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宁浅浅喜欢巴黎,喜欢那里的浪漫和自由。 这张婚纱照,是闻修宴特意将她带到巴黎拍的。 塞纳河畔,清晨的朝阳温柔地洒在他们的脸上,给他们的笑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原本那个时候,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和她白头偕老,永远和她在一起的。 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永远,却只有短短两年。 像是一场绚烂的烟花,转瞬即逝。 第21章 那天晚上,闻修宴将整个别墅的酒都喝空了,红的、白的、啤的…… 各种各样的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像是一个个空洞的躯壳,见证着他的绝望和疯狂。 在他拿到最后一瓶酒的时候,在下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他似乎在楼梯的最底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尽管整张脸都隐在月色朦胧的光晕中。 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的浅浅。 “修宴。”那道身影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声音温柔如水,像三月里拂过柳梢的春风,轻轻柔柔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闻修宴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这熟悉的声音击中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那满是醉意的脑子,在这声呼唤中,奇迹般地逐渐开始清醒。 混沌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道朦胧的身影。 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他整个灰暗的世界。 “浅浅!是你回来了吗?”闻修宴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期盼。 他三步并两步跨下楼梯,脚下虚浮,却又急切地想要靠近那道身影。 试图一把抱住宁浅浅,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感受她的真实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