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远,”萧世兰忽然道,“现在我不是将军,你也并非一介普通士兵。我只想问你,曾经你是怎么对待长公主的?” “她多么爱你,人尽皆知,若不是你伤透了她的心,她又缘何远走他乡?” 哪怕萧安乐如今毫发无伤,萧世兰却还是忍不住质问宋景远,若非图崖算得上好人,现在的萧安乐岂由命在? 马后炮实在可笑。 宋景远被她问的脸色发白,手不住颤抖,这些天的训练和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他满身是伤,疲惫得难以支撑脊柱。 他垂下头,苦笑一声。 “如此我便更想为她报仇,”他低喃着,“若我死了,九泉之下也可与她交差……” “你不够格,”萧世兰打断道,“宋景远,是长公主休了你,更是她自愿为两国百姓和亲,不需要你如今假惺惺的复仇。” “军纪如山,莫要私自行动,若被发现,我保不了你。” 即使这般敲打,萧世兰在率军秘密回京时,仍旧在人群中看见了宋景远的身影。 她皱起眉,手下立刻明了了她的意思,匆匆跑过去将人拽了出来,粗暴地骂道:“出列!谁让你来的?” “这次不是自愿的么,”宋景远看着萧世兰,一动不动,“我不怕死,我也要去!” 萧世兰从最前列走到他身边,揪住了男人的衣襟,迫使他垂下头颅。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露着不容置喙的怒气:“宋景远,这趟并非要往安国去!你要送死,我不拦你,但你死得有什么意义?!” 宋景远的神色微微一动,萧世兰猛地推开他,环视四周,气沉丹田喝道:“想必各个营部的百夫长已经与你们说过,此行需做好丧命的准备!” “若是有人贪生怕死,现在往前迈一步!回到你们的队伍里,不算逃兵!” 可朔风拂过,无一人动作,萧世兰动容,随即道:“好!不愧是我萧家兵!” “萧将军,我们不怕死!” “是啊,萧将军,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不怕死!” 第二十六章 这等声音络绎不绝,萧世兰看向宋景远的目光中写着嘲讽,示意你看?大家都是抱着为国捐躯的念头前往作战。 她知道宋景远走进这支队伍无非抱着给萧安乐报仇的念头,但若是他得知真相,或许就会成为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变数。 宋景远冷冷地看着她,不置一词,萧世兰便也不再为难,振臂一喝:“走!” 她要赶在齐国使臣到达大晋前,回到京城设下埋伏。 萧安乐这些时日又住回了公主府。 从前的下人大多被任安岁找法子打发了,如今伺候在这里的大多数是守口如瓶的佣人,时隔她的“死讯”已经近两月有余,并没有太多人关注这处地方。 院子里的茉莉长出了新枝叶,她爱惜地抚弄那些嫩芽,身旁的图朵好奇道:“嫂嫂,这是什么?” 草原养不了这么娇贵的花,萧安乐笑了笑:“是茉莉,花瓣是白色的,开花的时候,香味能飘出去很远。” “只可惜……花季来时,我已经不在京城了罢。” 萧安乐清楚,待到安国与齐国一战结束,无论输赢胜败,她迟早都要回齐国去的。 只是如今见了任安岁,他早已拥有了自己扛住一切事情的能力,她便也不再操心。 往后的日子,萧安乐不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也不是对爱求而不得的,活了两世依旧懵懂无知的自己了。 图崖幼时还来过京中,图朵倒是真正对这片土地陌生至极,白日里萧安乐见图崖进宫于任安岁商议政事,便戴着幕离与她上街游玩。 图朵武功不差,京中也没什么人敢冲撞她俩,图崖便随她去了。 一路叫卖声不停,她左顾右盼买了大包小包,也幸亏带足了银两。 “嫂嫂,那处是什么地方?” 直走到荒无人烟之处,图朵指着不远处枯败的庭院,转头看向已然怔住的萧安乐。 萧安乐认出来了这处。 刚与宋景远成婚时,他便从圣上钦赐的探花府搬进了公主府,只是萧安乐担心他会羞于面对入赘之事,时时派人勤加修缮他的府邸。 但重生以来,她便没有了这心思。 房子是极需人气充盈的,若长期无人打理,再好的院子也会迅速衰败下去,看起来鬼气森森。 偏生图朵是个不省心的主,她愣神之际,女孩早已蹦跳着走到院门前了。 似是看见什么东西,她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惊恐万分,大声道:“嫂嫂!” 萧安乐心中一紧,连忙追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探花府的门匾落了一半,摇摇欲坠得令人心惊,她拖着图朵后退一步,才注意到那扇大门虚掩着,里头天井边跪着一个人。 这是宋景远的府邸,为何会有人在里面? 那一瞬间萧安乐心中闪过无限种可能,她小心翼翼推开大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那身影却依旧跪坐在井边,毫无反应。 “死了吗?”图朵从指头缝里偷偷看进去,随即那身影便动了,她尖叫一声,又握紧萧安乐的手臂不敢动弹了。 这一动,萧安乐脑中便像是大锤砸中,轰隆一声。 她震惊于曾经见过那名动京城的舞姬,如今却是这番半死不活腌臜的模样,惊讶地叫出了名字:“薛淑仪?!” 谁料女人猛地一抬头,露出半截细瘦枯萎的脖颈,眸光死死地盯着萧安乐,良久,才用沙哑怪异的声音说:“长公主?” “原来你没死!” “嫂嫂,你认识她,”图朵挡在萧安乐身前,生怕这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女人会冲上来发难,警惕地说,“你不要靠近!” “没事,”萧安乐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女人脚上的镣铐,又转头道,“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嫂嫂……”薛淑仪哈哈大笑起来,从蓬乱发间射出的目光怨恨阴毒,“你这个该死的婊子,原来转头就嫁给别人?我还以为你对宋景远有多情根深种,没想到也是个随便给人骑的贱货……”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住口!”图朵怒喝道,“你再对嫂嫂出言不逊,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哼!”薛淑仪冷笑道,“来吧,杀了我,我早就活够了!!萧安乐,你为什么要装死?!你手段太多太多了,若不是你,宋景远又怎会这般对我,又怎么可能弃我于不顾……” 萧安乐万万没想到,自己曾经亲手促就的一对爱侣,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她对薛淑仪的误会无话可说,也无心解释,低声对图朵道:“你的刀可以劈断那条链子吗?把她放了吧。” 图朵一时气急:“嫂嫂,把这人杀了就行了!她嘴巴那么坏!” 萧安乐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地说:“不行,麻烦图朵了。” 图朵气哼哼地上前抽出长刀,干脆利落地一斩,将薛淑仪的腿铐斩断。 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萧安乐道:“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薛淑仪,你喝了我那么多血,也该扯平了。” 这时图朵才反应过来她胳膊上的伤痕自哪儿来,恨不得一刀砍死面前佝偻的女人,薛淑仪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一言不发。 第二十八章 探子早便频传消息,告知此次来到大晋的队伍绝不是使臣那么简单,他们怀疑齐王也在其中。 这消息有好有坏,大晋并未做好准备令齐王此次伏诛,但若是一举擒住齐王,想来攻打计划不会废吹灰之力。 “做好万全准备,”任安岁眸中忧色深重,“安国如今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 草原上的民族本就不会因为王的离去而有任何影响,他们习惯了游牧的日子,这便是图崖放心的原因。 “别怕,”萧安乐拍拍弟弟的背脊,“萧将军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若是齐王出行,定然不会只有一支队伍,任安岁拧着眉,知道自己在此事上恐有托大。 算算日子,两方会晤的时间将近,再折返已是拍马难及之事,他只得强压下心头悸动,命令御林军届时做好准备。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齐国使臣入城时,图崖正与萧安乐走在前往成衣铺子的路上,路边百姓纷纷避让这一队被卫兵环绕的马车。 他俩反应极快,侧身躲进人群中,情状与寻常夫妻别无二致,只是图崖个头高得出挑,马车前的侍卫无意中瞥见,便多看了两眼。 男人背对着那车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