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杏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知呆滞了多久,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她和凌山驰刚结婚三个月的时候。 打开房门走进客厅。 入目是崭新的老式桌椅,天花板上的风扇叶“噗嗤”地转着。 舒杏神色恍惚地站在那儿,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她一抬眸,就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凌山驰。 他一身笔挺的白色衬衫,俊美的面容不失凌厉,眉眼柔和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气势。 这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也是她强大、自信且疏离冷漠的丈夫。 失神间,凌山驰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上,淡漠说道:“今天你家里人都会来,多做点饭菜吧。” 说完,他看也没看她就走了。 舒杏顿了一瞬,才上前拿起菜进了厨房洗菜。 冰凉的水透过手掌沁入心脏,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她又回到了那个做了三十年的噩梦的开端。 她被亲生父母找回,却因被人下药失身于凌山驰,两人被迫结婚的噩梦开端。 时针走到了六点。 舒杏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一个面容英气的女人上前接了过来。 她叫关冠英,现在是宣传处最年轻的干事,任谁来了都要说一句不愧是关家的女儿。 如果20年前,两人没有被抱错的话,舒杏也许便是她现在这样。 关冠英笑着夸赞道:“满妹嫁给凌山驰三个月,厨艺比之前好多了。” 舒杏眸子颤了颤。 做了三十年的饭菜,自然与现在天差地别。 舒杏抿紧唇,不知道该回什么,许久没有接话。 她的沉默却引来了饭桌边关父的怒斥:“杵在那里做什么?别人和你说话也不知回应,简直像个木头一样!” 关母劝着:“好了,老关,少说两句。” 随即,她又看向凌山驰道:“凌山驰啊,我知道让你娶满妹你心里有气,是我们关家对不住你……” 说着说着,关母就红了眼睛。 关冠英闻言,立即拍着她的手臂:“妈,都过去了。” 舒杏宛如木桩子一样,直直站着看着面前眼熟的这一幕。 上辈子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回。 一开始她还会解释:不是她给凌山驰下的药,她也是受害者…… 可无论她说什么,也没有人会相信她。 他们说她无耻,他们说她恶毒,他们指责她居然用这种下贱的手段抢夺自己妹妹喜欢的人。 舒杏一开始也会委屈、悲愤、难过。 后来她眼泪干了,喉咙也哑了,心才终于不痛了。 关父跟着叹气,余光瞟到面无表情的舒杏身上,气更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喝出声:“你还有脸站在那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有教养的东西!” 一旁的凌山驰蹙了蹙眉,唇一动,试图打断。 舒杏却开了口,许久未出声的声线干哑不已:“爸,你说我没有教养,你教过我什么?” 第2章 舒杏是真的单纯的疑惑。 她的亲生父母,教过关冠英读书明事理,让关冠英进了机关当上了干事;教她的大哥关临擒拿格斗和军事知识,让关临年纪轻轻成为海军少尉。 可她舒杏呢? 在她被认回来的这半年,连这句爸字都不是关父教她说的。 舒杏这句话一出,满堂静寂。 以往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舒杏居然学会讽刺了? 关父气得涨红了脸,站起来就要给舒杏一巴掌,却被凌山驰一把拦下了。 “关伯父,歇口气吧。” 凌山驰说着转身又看向舒杏,沉声道:“你父母毕竟是长辈,念你两句听听就算了。” 念她两句? 舒杏如同一潭死水的眸子泛过一丝涟漪。 自从她回到关家,就一直被‘念’。 “你这个字太丑了,没有冠英的一分好。” “你就不能改改你的仪态,一点都不像冠英,英姿飒爽。” ……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 舒杏从小生活的环境与关冠英完全不同。 她被抱错后,长在农村。 每天,她天不亮就得起来割猪草喂猪,做饭洗衣服。 一家六口人的家务全压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时间学习,更没有时间练习仪态。 甚至关家人找到她时,她差点就要被嫁到大山里给弟弟换彩礼。 这样的舒杏怎么可能和从小接受优良教育的关冠英相比呢? 舒杏想了很多,却一句话也没说,越过他们径直回了房间。 门一关。 将身后的呵斥隔绝在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关家人终于走了。 舒杏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床帐愣愣出神。 门倏的被推开,凌山驰大步走至床边,眉宇微皱,俯瞰着她:“你今天怎么回事?是那里不舒服吗?” 他语调微沉,带着质问。 但舒杏始终一言不发。 凌山驰眉间更深了,他语气不耐起来:“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舒杏的心像被烫了一下。 上辈子,这句话是她经常问凌山驰的,那时凌山驰给她的回答就是‘沉默’。 一日一日,一夜一夜这样地过下去,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几乎将人要折磨死。 到最后,她疯了一样摔东西试图引起他的关注,却一无所获。 直到那一次,舒杏将玻璃砸向他,碎片刮伤了凌山驰的手臂。 可凌山驰只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骂了一句:“疯婆子。” 那是凌山驰第一次骂她,也是伤得她最深的一次。 因为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被生活折磨成了一个疯子。 从那以后,舒杏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每天面无表情,行如死尸……直至最后自杀。 可现在,她的沉默却引来了凌山驰的困惑。 舒杏望向凌山驰,竟不知该说什么。 半响,才吐出几个字:“……是有一点不舒服。” 听见回应,凌山驰眉头稍缓,淡淡道:“不舒服就去卫生所,以后不要在家里胡闹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这样冷漠的回应,舒杏在前世早已习惯,也是她早已预料到的。 随着门“咔嚓”一声关上。 一股沉闷的压抑感笼罩在胸腔,令舒杏无比窒息。 次日一早。 舒杏有些生疏地前往军服厂上工。 她上辈子在这里只干了五年,后来便随着凌山驰外派到了国外。 舒杏刚一到门口,突的,一个陌生的婶子挽住了她,亲热道:“满妹,最近怎么样?我们一起进去吧。” 前世三十年过去,她对这些人都感到了陌生。 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人强硬拽了进去。 一进去,婶子便松开了她的手,步伐匆匆进了厂里。 舒杏有点莫名其妙。 上工的铃声响起,舒杏看了一圈,才来到记忆里模糊的位子,接着有些生疏的开始踩缝纫机。 两个小时后。 厂内突的警铃大作。 厂长将所有人聚集到了一起,怒气冲冲道:“刚刚厂里失窃了,有人看见是一个生面孔,是谁带来的?” 舒杏的心骤然一沉。 下一刻,一个女工举起了手,指向了她:“厂长,我看到是舒杏把人带进来的,肯定是他们合谋偷了东西!” 第3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很诧异地看着舒杏。 厂长顿时冷喝一声:“舒杏!你说说怎么回事?” 舒杏心头一颤。 忙上前解释:“我没有偷东西,是有个人突然上来挽着我,但我不认识她。” 可没有人相信她,难听的话语一茬一茬冒出来。 “这舒杏是从农村出来的,手脚肯定不干净。” “是啊,听说心思可歹毒了,为了嫁给傅干部还下药呢……” 这些话,舒杏在前世也听了无数遍。 如今再次听到,她的心早已学会麻木以待。 一片吵吵嚷嚷,让厂长头大如斗:“都散了!这事性质很严重,来个人,去喊傅同志来一趟吧。” 很快,凌山驰便匆匆赶来。 路上,他就已经听说了来龙去脉。 他一进门就走到厂长的面前,将舒杏拦在了身后:“厂长,我相信我爱人不会偷东西的。” 舒杏心颤了一下。 她原以为凌山驰会不分青红皂白指责自己,没想到他居然会相信她…… 见厂长不语,凌山驰继续说道:“但她私自带人进厂的确错了,你看厂里损失多少,我来出。” 厂长沉思了一下,还是点头。 “看在傅同志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相信您妻子也不是这么没有觉悟。” 交涉完后,舒杏跟着凌山驰沉默地走了出去。 她看着凌山驰挺拔的背影,回想起他刚刚的维护,心中无比复杂。 下一瞬,凌山驰却骤然停下脚步,冷着脸俯视她:“舒杏,要真是你偷得,就赶紧还回去。” 舒杏一下就呆住了,胸腔内的心脏猛然抽痛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前世跟这个男人过了三十年,她竟然还会觉得他会相信自己。 舒杏直直看着他,声音无比沙哑:“你既然认为是我偷得?那你为什么还帮我说话?” “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做的蠢事自然会连累我。” 说这话的时候,舒杏清晰地看到,凌山驰原本漠然的脸上多了一丝嫌恶。 一股陌生的悲怆涌上喉间。 舒杏眸子颤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褪去,逐渐变得麻木。 半响,她从喉间挤出了三个字:“知道了。” …… 回了家,凌山驰就去了书房。 舒杏拿上菜篮子,准备去买菜。 一路上她都感觉到了别人异样的目光。 来到摊贩面前挑菜,都被摊主如同盯贼一样地望着自己的手。 她知道,厂里的事都流传开了。 谣言无法自证,舒杏只能用面无表情来面对。 买完菜后,她准备回家。 刚到筒子楼楼下,一抬眼,却看见了浓密的树荫下,关冠英和凌山驰正并肩站在一起。 舒杏脚步顿住了。 那边,关冠英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