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安觉得仰着头与少年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虽说多仰头可以治疗颈椎病吧,但是这个年纪的她颈椎非常的好。
扶着身后的树缓缓站了起来,但是由于蹲得太久了以至于双腿麻木得厉害,她只好弯着腰,一手撑着树干,一手轻轻按压小腿。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她的姿势肯定不好看,但奈何没办法,心想丑就丑吧,就算再丑也丑不过方才蹲着大哭的样子了吧。 双腿麻木缓和了之后,她才敢望向一旁的少年,望着他的侧脸。 粉色山茶花下的他被花和雪映衬得很有美感,白里透红的帅气脸庞。 她鼓起勇气,轻声说道:“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瑜安。”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胆怯,她只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里,面对完全陌生的所谓的家人时才会胆怯,不敢大声说话罢了。 少年闻言,站直身子与她面对面而视,声音清冷,“许初尧。” “很高兴认识你,对了,你家住在哪里?” 许初尧盯着她,没有回话。 姜瑜安得不到她的回答,便觉得他是不是介意别人知道他家在哪儿,可是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实在让人摸不着他心中的想法。 算了,还是自己解释一下吧,“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到时候把手帕还给你。” 许初尧冷声回答:“不用还了。” “啊?你……不要了?” 姜瑜安不明所以,疑惑又带着试探的口吻。 “嗯。” “你是不是介意、我把它给弄脏了?”姜瑜安此时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一个,“对不起啊,不过你放心,我保证把它洗得非常干净,绝对不留下一丝、泪迹。” “随你。”许初尧见她执意要归还手帕给他,而且见她低着头很忧伤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告诉她家在何方,他朝家的方向微微扬起下巴,轻声细语地说,“前边那间白墙灰瓦的房子就是。” “啊?” 姜瑜安还在懊恼自己为何要用别人的物品擦泪水、还有在难过自己被大家嫌弃,根本没意识到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许初尧补充道:“我家。” “哦。”姜瑜安听见他的解释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回望着他,“明天或者后天,我把手帕洗干净了就拿过来还你,若是找不到你家,我就来这里等你。” 许初尧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姜瑜安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叮铃铃”,她不用想也知道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是对面许初尧的。 果然下一秒许初尧就从大衣口袋掏出了在响个不停的手机并且接通,只见他微微侧身说道:“喂爷爷,怎么了?” 姜瑜安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比与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变得温暖柔和了许多,看来他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是清冷的语气和生人勿近的样子。 许初尧对着手机说:“我没去市里。” 就在她看得有些入迷之时,许初尧突然偏头看向她,两人对视的瞬间她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感,她尴尬地转头假装在观察着这周围的环境。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山茶花好漂亮呀,有白色的和粉色的,这还是tຊ她第一次看见。 在雪中盛开的山茶花簇簇成片,花瓣如细腻的绸缎,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是自然界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这一片片纷飞落下的雪花仿佛是落在山茶花上的珍珠,给它增添了华丽。 雪花是寒冷的天使,而茶花是温暖的守护者,雪和茶花的携手,将冰冷与温暖交织在一起,创造了宛如童话般的景象。 姜瑜安欣赏着美景,眼神中透着诧异,嘴角勾起自然流露出喜悦,让她暂时忘记了一切忧伤的事。 一旁的许初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姜瑜安,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他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轻声地说了一句“我一会就回去。”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有些愣神地看着此时在雪花和粉色山茶花下站着的、穿着粉色外套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的姜瑜安,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悸动。 当然沉浸在美景之中的姜瑜安并不知道许初尧的注视,她欣赏着欣赏着忽然又想起了外婆。 在这寒冷的冬季,山茶花尚有雪花陪伴,而她却是独自一人,现如今连陪伴她的外婆也不在了,真不知以后还能有谁能陪着她走过人生中的每一段路。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令她难过的事是,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不欢迎她,也就是生而不养的爸妈、一直喊她灾星非常厌恶她的奶奶、还有弟弟与妹妹,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也是最嫌弃她的人。 思及此,姜瑜安在心中呐喊:外婆啊,你跟我说让我好好地,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不要做傻事,可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让我往后该如何活下去呢?我是不是得小心翼翼地、胆战心惊地、被骂被打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才能活下去呢?你说这样的生活我得过多久呀? 她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流,她知道她心中的疑惑是不可能有人解答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哽咽着、喃喃自语道:“外婆,我想您了,真的很想很想您,呜呜……” 许初尧看到她突然哭了起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后才走上前,揉声问道:“你、还好吗?” 姜瑜安听到许初尧的声音才想起来身旁还有这么号人物在,她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回答他:“我没事。” 许初尧不放心,再次问道:“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姜瑜安轻轻摇摇头。 许初尧听她说话的声音还有些一颤一颤的,明显是哭得很伤心,只是人家不想说,他也不好多问,毕竟不会有人愿意向陌生人吐露心事。 姜瑜安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说道:“就、忽然想到些伤心事,实在没忍住就哭了起来,对不起啊,再次让你看见了。” 许初尧抿着唇,眼神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毕竟谁都会有伤心事,谁都会有难过的时候。 姜瑜安也不管他在想什么,她自顾自地继续说话,“我原本以为傲立雪中的只有梅花,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在寒冰中绽放的还有这山茶花。” 在大多数书本上都是歌颂梅花的高雅品格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以至于在大多数人的意识中冰雪中绽放的只有梅花,殊不知山茶花同样展示出了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许初尧闻言,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虽说歌颂山茶花顽强生命力的诗句不多,但是赞美的诗句挺多的,比如郭沫若先生的“茶花一树早桃红,白朵彤云啸傲中”即是赞美山茶盛开的景况。” “啊?是吗?”姜瑜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一个清冷少年给打脸了,自嘲地咧着嘴说,“是我孤陋寡闻了。” 看来还是她见识少了,读的书不够多呀。 许初尧听到她的自嘲,感到有些意外,这让他不免觉得今日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多话了,刚才的那一番话是真的没忍住才说出口的,纯粹是想纠正一下她的话。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懂,你就是想纠正一下我的话,也是好心嘛,我还得感谢你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姜瑜安仰着头望着头顶的花,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无所谓的样子,“这山茶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真漂亮,比我见过的花都要美。” “你是第一次看见这山茶花?” 她的话让许初尧有些惊讶和疑惑,他不信地问。 “嗯。”姜瑜安微微点了一下头,从鼻腔发出了一个“嗯”字。 许初尧环视了一圈这一片山茶花之后,视线再一次定格在姜瑜安的身上,有些好奇这个女孩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姜瑜安转身与许初尧面对面而站,苦笑着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从小生活在G省,与我的外婆一起生活,那儿有水仙花、牡丹花、玉兰花、格桑花、三角梅等等各种花都有,可唯独没有山茶花。” “那……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这里是我的户籍所在地,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生活的地方,我所谓的家就在这里。” 许初尧看着她用平静的语气说这样的话,他的内心竟泛起一丝同情,没想到竟有这样一段经历,他早就该想到的,她是这个镇上的人,但是他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难怪觉得她如此面生。 由此他联想到方才的她哭得如此伤心,不止是受了委屈,从她的一边脸颊通红来看,必定是还挨了打。 唉,如此想来,他与她的父母都是比较狠心的人呐。 姜瑜安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问道:“这片山茶花树不会是你家的吧?” “嗯,我爷爷年轻时候种的。” 姜瑜安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下,她就随口这么一问,居然还给问对了。 “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见他没有再说话,便转身抬脚往回走。 “等等。” 听到许初尧突然喊她,她疑惑地转身,不明所以,静静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见他从树上摘了一朵开得正茂盛的山茶花,随后便听到他依旧冷淡的声音。 “送给你,希望你也像这山茶花一样,即使在严寒的冬季,也依然能够绽放出最美的笑容。” 姜瑜安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花朵,他的话一字一字地敲打着她的内心深处,就像冬日的暖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温暖了她的心灵。 她没想到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少年给温暖到了。 “谢谢。” 姜瑜安留下这么两个字后便默默转身走了,她怕再待下去的话又要哭起来了。 许初尧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他没想到他居然安慰了一个陌生人,太不可思议了。 他晃了晃头,回想起方才的行为,他才意识到他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以前的他才不会与陌生说话,更不会送花说安慰的话。 拿着书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不禁自我怀疑:我方才不会是是被人入魂了才这么反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