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游深脸色瞬间苍白如雪,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一般。 她忍着心口传来的钝痛,涩声道:“可我只想要你!” 秦绍礼手中的佛串抬起秦游深的下颌,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只剩讽然。 “公主忘了,我是个阉人。” 秦游深从没想过他会这样揭开自己的伤疤。 她摇了摇头,含泪想说点什么。 门外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九千岁,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要见您。” 秦绍礼利落抽手,走了出去。 动作间,佛串碰撞,发出清泠的声响。 秦游深站在堂中,寒风顺着敞开的门吹进来,连人带心一起冻成了冰。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将衣服一件件穿回,坐在榻上,等着秦绍礼回来。 秦绍礼喜静。 除了侍卫和传话的小太监外,秦府里伺候的下人,都被割了舌头。 可对于现在的秦游深来说,太安静了。 她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却想起了秦绍礼那些从不曾提起的过去。 发觉喜欢上他后,秦游深暗中找人查过。 这才知道,在没成为世人惧怕的九千岁之前,秦绍礼竟是名满天下的少年将军。 敌国只闻他名,便不敢来犯。 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 可后来秦家被污蔑叛国,满门抄斩,而昔日的少年将军也沦落成了一个阉人。 …… 秦游深回忆着,等了秦绍礼整整一夜。 然而旭日东升,她等到浑身麻木,脑袋晕眩。 他依旧没有回来。 秦游深只能遗憾离去。 刚进了宫门,却听洒扫的宫人低声议论。 “听说昨夜妱阳公主身体不适,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是九千岁亲自去寻的神医!” “可不是,据说九千岁来去花了足足四个时辰哩!” 这一刻,秦游深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 她在秦府等了他整整一夜,他却为了孟妱阳在奔波。 心口像插了一把尖锐的匕首,不断翻搅,痛得难以喘息。 秦游深不受控制地来到了孟妱阳的寝宫。 正准备踏进去,就听孟妱阳委屈的声音传来:“九千岁,虽然妱阳是公主,可没人瞧得上我。” “他们都说妱阳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不如从小娇养在宫中的姐姐。” “要是宫里只有一个公主就好了,没有对比,妱阳就不会被伤害……” 秦游深听着只觉可笑,当即就要冲进去拆穿她的话。 可秦绍礼的回答,却让她生生止住了脚步。 “殿下放心,我会让澧朝的公主只有您一人。” 第5章 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 秦游深的心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膛坠着,几乎要掉下来。 孟妱阳将会是唯一的公主,那她呢? 杀了?还是向世人揭露自己的身份? 秦游深木讷的站在原地,不敢去深想到底是哪个答案。 她想走,想当做没来过,什么都没听见。 可手脚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一般,动弹不了分毫。 秦绍礼踏出殿门时,便与她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男人神情晦暗不明,一双黑眸里瞧不出一点儿情绪。 秦游深几乎让心中的涩苦淹的说不出话。 好半晌,还是想知道他会如何对自己。 “九千岁是想杀了游深?还是将游深的身份公之于众?” 秦绍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珠串,淡淡道:“渝国向我朝求和,需要一个和亲公主。” 一瞬间,秦游深竟悲哀的想,这算不算是他对自己留情了? 毕竟只是和亲,而非死亡。 可于她而言,离开秦绍礼,远嫁和亲,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秦游深怔望着他,操动着发僵麻木的双腿,上前捏住他的袖摆。 “我不会和妱阳争抢,我可以离宫,别送我去和亲好不好?” 她哑声问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砸在秦绍礼的佛串上,晕出一片暗色。 他垂眸扫了眼,指腹捻去她脸颊上的泪:“你当初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能够做吗?” 秦游深下意识想要点头,可和亲一事,不成! 看出她的抗拒,秦绍礼的眸子顿时冷若寒潭。 “殿下要学乖。” 他像教训宠物一样,语气极尽温柔。 可滑落在秦游深脖颈上的手,却收得越来越紧。 错觉间,秦游深以为秦绍礼会掐死自己。 直到窒息的前一秒,他松开了手,却直接扯下了她腰间的令牌。 “殿下何时想通了,便何时来见我吧。” 扔下这话,秦绍礼便走了。 秦游深呼吸一滞,死死攥着手,才忍住没有失态。 那块令牌是八年前她去寻秦绍礼庇护时,他亲手交给她的东西。 他告诉她:“见令牌如见我,此后再也无人会欺负殿下。” 可如今秦绍礼为了孟妱阳,收回去了…… 秦游深抬手捂住胸口,试图缓解心脏里传来的酸苦。 可毫无作用。 反而越来越疼了。 一夜未眠。 秦游深还是不愿相信秦绍礼会对自己如此狠心。 她再次出宫去了秦府,却第一次被护卫拦在了府外。 护卫面色为难:“殿下,大人说,不见您。” 秦游深知道,秦绍礼是在逼自己答应和亲。 可不答应又能怎样呢? 他决定的事,自己又如何能改变…… 天渐渐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发髻,顺着额头淌到下颌,浸湿了衣裳。 秦游深却觉得自己的心,比此刻的冷雨,还要寒冷。 她红着眼眶,望着门庭上刻着‘秦府’二字的匾额,终究还是认了命。 “你去告诉九千岁,就说……我想通了。” 秦绍礼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妥协。 话出口的那刻,门房便直接将秦游深带去了秦绍礼面前。 屋内,金丝炭燃着,熏得屋子里暖洋洋的。 秦绍礼难得耐着性子,用绢帕擦拭掉秦游深脸上的雨水。 他已经很久没主动靠自己这么近了。 秦游深望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忽地攥住他的手:“游深求九千岁,全了游深的一个愿望。” 秦绍礼手一顿,语气微凉:“你在跟我提条件?” 秦游深知道他又恼了。 但她只想在和亲前,全了自己的心愿。 “我只是想与你,做一日夫妻。” 第6章 秦游深凝望着秦绍礼,一双杏眼中闪着泪光。 秦绍礼看着她眼底炙热的渴求,以及狼狈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 秦游深霎时愣住了。 紧接着,就被欣喜砸昏了头。 但转瞬,心里又只剩下了酸涩。 秦绍礼究竟有多在意孟妱阳,竟然为了她不惜答应自己的请求。 更可怜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却还为此感到高兴。 秦游深强忍着心中的涩苦,大着胆子搂上秦绍礼的脖颈。 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才慢慢踮脚,吻了上去。 他的唇,很凉。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怎么都捂不热。 秦游深学着宫里那些女人讨好皇帝的样子,试图挑起秦绍礼的情绪。 一整夜。 她用尽了浑身解数。 可他始终不为所动,一双眼眸冷淡,看不出丝毫情动。 榻上。 秦游深身上只挂着件肚兜,整个人都贴在秦绍礼的怀里。 肌肤相贴,明明很热。 可她的心却一点点下沉到深不见底的冰河里。 最后,秦游深肩膀无力的沉了下去,她抬手盖住了秦绍礼那双如寒冰的眼。 像当初冰天雪地的血色中,他捂住了她的眼一样。 秦游深看着他那张薄唇,双眼泛红,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跟了他八年,旁人都道他俩之间暧昧不明,可这八年他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而如今,自己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秦绍礼对她,当真是半分想法都没有。 屋外的更声敲过,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 破晓时分,金色的曙光照进了昏暗的屋子。 秦游深的心却彻底沉入黑暗。 她认命地撤回手,脸上的泪早已干掉,只剩下还红着的眼。 “九千岁,陪我逛逛庙会吧。” 秦游深曾听宫女说,这庙会很是灵验。 若是能和相爱的人一起去,便能长相厮守。 她想永远陪在秦绍礼的身边。 秦绍礼没有拒绝。 …… 白日庙会里,人潮涌动。 秦游深和秦绍礼并肩走着,就像曾经梦里无数次梦见过的那样。 可太安静了。 从出府以来,任由秦游深如何调动气氛,秦绍礼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一个摊子前,秦游深重新打起精神:“这根簪子怎么样?” 她随手拿起一根簪子,问向一旁的秦绍礼。 秦绍礼没答,径直走向另一个摊子,买下了一只镯子。 秦游深匆忙跟上去,看到后微微一愣。 虽然明知不可能,她心里还是抱着点希冀:“这是送给……”我的吗? 然而话音未落,秦绍礼便已将镯子收入了怀中。 不是给自己的。 那是给谁的?孟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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