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她快毕业那会儿,贺遇琛正是稳定北方市场扩张成果的基础阶段,忙的早出晚归,焦头烂额。
对她的盯防,降到最低点。 她才有机会偷偷跑回南城,敲定工作,赖在老宅。 若不然按贺遇琛的安排,她该继续在外地读研读博。 精进学业,闻拾柒并不反对。 她恐惧的是,继续大学那四年跟贺遇琛同居的日子。而住在老宅,父母眼皮子底下,贺遇琛必然顾忌,她至少不用夜夜都要应付他。 “你知道——”闻拾柒醒悟,艰涩问,“你一直在盯着我,知道我偷偷面试,准备回南省?” “知道。”贺遇琛掌心摩挲她脸颊,手指描画她眉眼,“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了最难的那个。” 最难。 是暴露了她的真实面目,不驯,不乖,反抗之心不死,触怒了他? 闻拾柒骨缝嗖嗖冒寒气,脑子纷乱涌现毕业后这三个月的场景。 贺遇琛的怒,贺遇琛得恼,贺遇琛次次为闻慕迟的威压,最后想起给薄先生那一个亿。 他心知肚明她怕疼是借口,却还是顺水推舟免除针灸,连哄她联姻的甜头都敷衍至极。 或许……不单是敷衍,也做给外人看。 她一句怕疼,梁家就出一个亿避免她疼,越显得梁家重视她,联姻才能加筹码。 闻拾柒想到这,脸上颓靡得很,贺遇琛的心机城府,她哪里玩得过。 他走一步算十步,闻拾柒十步都走完,才看清他一步的预谋。 “那薄先生什么时候来,我治就是。” “明天下午。”贺遇琛抬手抚摸她眉眼,“你是不是忘了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想治?” 闻拾柒一哆嗦,引得贺遇琛神色冷峻,又盯她。 “我怕……”闻拾柒磕磕巴巴,“你一直不做预防,我有病反而安全。” 她精神紧绷到极致了,惊慌难以自持,投映在贺遇琛眼中,他忽然轻柔下来,“不用怕——” 不用怕什么,他不说。 闻拾柒浑浑噩噩,余光瞥见他手,食指中指上一道挨一道,细密的小口子,像薄刀片划的,不深,却都渗着血。 她脑子不受管控,下意识问,“你手怎么了?” ……………… 星期三,一个乌云低垂的好日子。 一大早闻慕迟亲自上楼叫闻拾柒起床。 体检需要空腹,早餐也免了,闻慕迟直接压着她下楼上车。 医院早就做好迎接准备,一系列抽血做完,闻慕迟寸步不离闻拾柒,来到B室。 市一院的妇科主任,是一个四十岁的干瘦女人,穿白大褂,戴无框眼镜,一瞧就是资深医生。 她视线扫过闻慕迟,落在闻拾柒身上,微不可察地停顿。 这一顿,闻拾柒敏感察觉到,心里大松一口气。 “两位小姐,哪位先来?” 闻慕迟推闻拾柒,“她。” 闻拾柒一动不动。 闻慕迟即刻反应,不屑讥讽,“怕了?” 闻拾柒看着她,等梁母进来后,问梁母,“妈妈,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梁母皱眉。 “我看你没有要求,纯粹想拖延时间。”闻慕迟推搡闻拾柒。 闻拾柒侧身,避开她的手,“妈妈,检查结果我没有怀孕,闻慕迟必须向我道歉。” 梁母一怔,反应过来,“回家再说。” 闻拾柒不信,别说回家,只怕她做完检查,道歉这事提都不会让她提。 梁母不赞同。 闻拾柒就一动不动。 闻慕迟硬拽一步,她又挣扎回来一步。 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偏激,心胸狭隘,不顾体面,梁母恼火,“你要造反?” 闻拾柒眼神直勾勾的,“妈妈,你这样袒护她,是觉得我四年来乌遭遭的冤枉,抵不上一句道歉?” 闻慕迟唾骂她,“结果还没出来呢,冤枉你什么了?” 梁母依旧不让步。 争执间房门敲响,贺遇琛在门外问,“怎么了?” 闻慕迟打开门,气得红了眼,“闻拾柒非要我向她道歉。” 贺遇琛矜持守礼,微微侧过身,视线没有探进房间一步,“结果出来了?” “没做。”闻慕迟靠山来了,泫然欲泣,“她非要我答应道歉才做。” “那你就道歉。” “什么?”闻慕迟震惊,“哥哥,你——” 她迟迟说不出后半句,昨天的狐疑卷土重来,翻倍涌上她心头。 哥哥二十八岁了,禁欲到极端。 圈子里千金小姐前仆后继,他从来不假辞色。 身边秘书,助理,私人顾问,司机,能接触他的全是男性,也没有白月光,毫无红颜知己。相亲就推拒忙,女合作伙伴请吃饭,他一概约在公司餐厅。 守身如玉的不像一个正常男人。 闻慕迟又转头看闻拾柒,她之所以对闻拾柒穷追猛打,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闻拾柒不像一个女孩。 或者说,闻拾柒不像一个没有经过男人滋润的女孩。很多时候,她冷不丁就发现她眼角眉梢妩媚的女人风情。 如果滋润闻拾柒的不是沈黎川,而是…… 闻慕迟心口惊悸,张嘴要告诉梁母。 贺遇琛先一步截断,“昨晚那一闹,沈家对你有意见了。” 他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沈黎川将来要继承沈家,合格的当家主母应该像母亲那般,你太情绪化,不是好事。” 梁母马上意会,闻慕迟昨天两次冲动,沈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爽。 倘若,今天闻拾柒清白,闻慕迟立即道歉,那以前的过激行为,大可以解释为小女生在爱情里患得患失,并非性情浮躁多疑。 梁母扭头答应闻拾柒,“如果证明你未怀孕,菲菲会道歉。” 闻拾柒坐上检查床,门合上前的缝隙中,填满男人修长挺拔的体态,神情阴郁又冷峻。 她一怔。 门合上,却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妇科主任的手很稳,一寸寸,一厘厘地挪,不放过闻拾柒腹部任何一个角落。 检查得非常用心细致。 梁母见此,非常满意。 闻慕迟神情紧张,立在主任身后,她做过几次检查,亲眼见过胎儿在子宫模样。 可闻拾柒宫壁与常人不同,她见一处,问一处,主任解释一处。 闻拾柒跟着心悬一分。 她用钱能买通主任,却买不通仪器。 闻慕迟明摆要盯着检查完每一处角角落落。 就算主任再避开,宫腔就这么大,能避到哪去,迟早要发现。 这时,闻慕迟忽然眯起眼,紧盯着显示屏,“这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