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裴太医,吴氏拉住儿子,忧心忡忡道:“得赶紧派人通知你父亲。”
“母亲,我去吧。” 贺道之这几日在书房养病,除了老太太和大儿子外,别的人一概不理会。 吴氏没松手,“你父亲心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事?” 贺而立含糊道:“母亲不必担心,父亲那里有我。”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吴氏虽不管事,但府里总有几个耳报,心里很清楚应该和那日老爷嘴里的那个“妖女”有关。 “母亲。” 贺而立口气稍稍放重了些。 “这个当口上别胡思乱想,照顾好老太太要紧,真要有个什么,父亲丁忧三年,仕途也就没了。” 吴氏一听男人的仕途,什么也不敢再问,匆匆进去服侍。 贺而立一甩袖子,直奔父亲书房。 …… 书房里。 贺道之半倚半躺着,额头系了一条抹额,见儿子来也没起身,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贺而立把裴太医的话重复一遍,问:“父亲,眼下怎么办?” 贺道之神色麻木,“你问我怎么办,我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 贺而立急了:“总得拿个主意啊!” “拿什么主意,找不到他的心魔,我能拿什么主意,我……我……不应该啊……这是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贺道之猛的咳嗽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老爷,大爷!” 贺总管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刚刚三爷派人送信回来,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来?” 贺而立大惊失色,“晏十鸢,她人呢?” “说是一道回来了!” “可是找到了……” 话说到一半,贺而立眉头突然皱起来。 不对啊! 她自己说晏行的心魔跟贺家无关,又回京城来做什么? 难不成…… 这心魔还在贺家? 贺而立整个懵了:“父亲,你看……” 他话又说不下去了。 父亲嘴唇一动一动说着什么,偏偏没一句话是听得明白的,整个人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贺总管一看连老爷都这副模样,心里更慌了。 “大爷,这事到底怎么一个章程?” 贺而立虽然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备车,我出城迎迎他们。” “大爷!” 贺总管一把揪住他的衣袍:“可万一……”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下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老太太连药都喂不进去了,夫人让奴婢来请老爷过去。” “什么?” 贺而立脸色大变,转身走到床边,用力晃了几下贺道之,大声吼道:“父亲,老太太不好了,你倒是醒醒啊!” “命,都是命,他来索命了。” 贺道之冲着儿子惨然一笑。 “你们信不信,下一个就是我,就是我啊!” “父亲——” “嘘,别喊。” 贺道之一掀被子,撑着床沿哆哆嗦嗦爬起来。 “来人,替我更衣,我去送送老太太。” “老爷啊——” 贺总管噗通跪倒在地,泪当场流了下来。 “这会哭什么?” 贺道之幽幽看贺总管一眼,“等老太太和我走了,你们再哭也不迟。” 贺而立只觉得天塌地陷,眼前的一切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乱了! 一切都乱了! …… 雨点子夹着冰粒子,狠狠砸下来。 贺知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扬起鞭子抽了下,很快就与晏十鸢的马并行。 “晏十鸢,雨大了,要不要找个地方避一避?” 晏十鸢偏过头看他一眼,刚张口,呛了一嘴的风雨。 她痛苦的摇摇头,示意不用了,继续走。 贺知非见她衣服都湿透了,又大声喊:“你冷不冷?” 晏十鸢还是摇了摇头。 贺知非眉头紧皱。 她穿得那么单,竟然不冷,他都冻得快不行了,这人难不成是铁打的? “爷,快看。” 朱青手一指远处的凉亭,喊道:“有灯,好像还有马车。” 这个时辰? 贺知非十分谨慎道:“去探一探。” “是!” 朱青双腿一夹马背,冲了出去。 短短须臾,他骑着马又回来,一脸的兴奋,“爷,是大爷。” 贺知非脸色一喜,扬起鞭子,又驶到了晏十鸢身侧,“晏十鸢,我哥来接我们了。” 晏十鸢漠然望向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但贺知非却清楚地看到她捏着缰绳的手,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 原本宽敞的凉亭,一下子挤进来许多人。 贺而立见自家兄弟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心疼的不行,刚要开口,余光一瞥,看见晏十鸢的模样,话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哥,你怎么来了?” 贺而立冲他摆摆手。 “晏姑娘,我马车里有干净的衣裳,虽然是男装,到底比湿衣服强,你先去换一换吧,这么冷的天,会冻出病来的。” “不用!” 晏十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等在这里,可见是贺家出事了。” 贺而立无声看着她好一会,点点头道:“老太太快不行了。” “老祖宗不行了。” 贺知非浑身的血液都向头顶涌,猛地向晏十鸢看过去。 她急着赶回来,路上一刻不停,便是刮风下雨都还在马背上疾驰着,是不是她早就预料到老太太不行了? 还有。 为什么是老太太,不应该先是她吗? “你与其盯着我看,不如派个脚程快的人先回去送信。” 晏十鸢的声音比这凄风冷雨还冷上三分。 “祭祀台按原来的样子准备好,上面搭一个遮雨棚,让贺道之沐浴更衣,准备好笔墨纸砚。” 这话,简直比五雷轰顶还让贺家两兄弟觉得震惊。 “你的意思是……” 贺三爷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祖父的心魔,还在我父亲身上?” “我倒希望不是。” 晏十鸢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转身走出凉亭,“不想让你们家老太太死的话,就快点,别磨蹭。” 贺而立比谁都早的还了魂,急道:“朱青,你快回去报讯,直接找贺总管,让他去准备。” “是!” “慢着!” 贺三爷叫住朱青。 “让老贺问我大姐要套衣裳,要新的,暖和的,里里外外都要,还有鞋子,袜子。” 远处。 晏十鸢正要翻身上马,听到这话,她扶着马鞍的手紧了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