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最终,一张凶恶的脸完全映入眼底。
棱角分明的方形脸,眼白居多的圆眼睛,颜色很深的肥厚嘴唇,最令人注目的是他鼻骨上的一处刀疤。 从左边眼睑下的位置一直到右边眼头,横跨整个鼻梁,虽然经过多年的愈合已经长好愈合,可是那增生的瘢痕却触目惊心。 阿坤只是视线扫过两人,像是熟稔的朋友一样,非常自然的拉开了旁边的马扎坐了下去。 三人第一次见面,甚至连句话都来得及说,可阿坤却表现出了高超的演技,尽管这里没有其他人,他还是非常小心翼翼。 季景然坐在中间,左边是杜燃,右边是阿坤,他拉开一个饮料易拉罐放在了阿坤面前,别有深意的说了句,“来了啊。” 阿坤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镶嵌在这样一张脸上,显得格外凶神恶煞,他语速很快的吐出一句,“不是早就约好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彼此都松了口气,这是他们的碰头暗号,为了万无一失确保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三人没有着急切入主题,而是在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他们讨论这里依山傍水的环境,讨论农家乐的菜肴,甚至讨论男人之间的黄色话题,唯独没有说关于Y国的事情。 约莫过去了十几分钟,刚刚点单的两口子端着两个不锈钢的盆再一次走过来。 弯腰放下,一盆是炖鸡,另外一盆则是猪脚和排骨。 “这是咱们这边点的最多的招牌菜,待会我再送你们一个青菜,爽口解腻!”妇女非常热情的跟他们讲话,因为帽子的遮挡并没有看到阿坤狰狞的脸。 季景然看着身上还穿戴着围裙的两人,镜片后目力像是两束X强光,仔细的分析着。 两口子都是老实人,被季景然这一眼看的有些心里打怵,还以为是菜不合胃口,“是不是菜做的不合心意?” 说话的时候,季景然已经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没事了,不叫的话不用进来。” 两口子心里这才踏实,“哎好,暖壶里面有热水,您要喝的话就自己倒点!” 等两人转过身之后,阿坤立刻抬起了头,看着那两道矮小的背影,直到人走出视线范围才开口问季景然,“没问题?” “普通村民。” 阿坤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住一块鸡肉填进嘴巴里,吃饭的样子非常粗鲁,多年在边境生活养成的习惯。 季景然看着汤汁在他嘴角下巴甩的到处都是,不禁皱了下眉头,对这两盆飘着香气的食物再无半分胃口。 Y国那边的人跟国内人的气质长相完全不同,特别是阿坤这种跟着大老板,常年在刀尖儿上舔血讨生活的人,即便是住在这里吃饭,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意。 季景然心中隐隐不安,眼看着一盆鸡一盆肉很快下去大半,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过海关的时候,没被人盯上吧?” 他这样的长相,很容易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阿坤抬眸,沾着油光的嘴巴扬起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你在质疑我?” 听得出,他对季景然的顾虑感到不爽,他觉得这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看不起。 杜燃即使开口,“季总只是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没有自然是好的。” 话匣子打开,阿坤放下手中的筷子,尽管旁边就有纸巾,可他却没用,而是直接抬手擦了一把嘴,又胡乱的在腿面上磨蹭两下。 然而这些还不是让季景然最不舒适的,他接下来的话才真正令他不适起来,“你们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这话里包容的含义可太多了,但肯定的是,绝对都不是什么好的含义。 季景然本能的警惕起来,压低声线,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坤看着眼前这张白白净净,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精英气息的男人,若不是两人之间有共同的业务往来,任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到一起吃饭。 但是—— 想到这次前来大老板的交代,阿坤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四目相对,周身安静的有些可怕,窗外圈养起来的鸡还在咕咕打鸣,可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季景然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有预感阿坤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的处境一下子调转,果不其然,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整个人都僵住。 “你们被人盯上了。” 做这一行最害怕的是什么,不是损失,亦不是跟上面的对接,而是暴露。 特别是这种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暴露。 暴露的对象是谁?对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准备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这一切季景然都无从得知,甚至毫无防备,一想到自己在明敌人在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沉吟片刻,他屏息开口,“对方什么人?” 阿坤紧紧盯着男人的眼睛,几秒后,再一次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公安。” 这下,不仅仅是季景然,就连旁边坐着的杜燃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这次来是想要跟阿坤讨论一下,将所有的资产人脉业务都转移到Y国的事情,安洋地产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他们可能也会动身到Y国那边去。 隐忍了这么多年,默默行事,小心翼翼,就是为了这一刻,可就在所有的事情都慢慢收尾时,却被告知,他们被公安盯上了。 一切努力都打了水漂,更有可能,他们自己都无法全身而退。 话音落下的瞬间,季景然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性,自从安洋地产出事那一天到现在,所有的细节和画面都在眼前闪过,繁杂无章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手心,后背浸出一层冷汗,他可怕的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到是从哪一个节点开始暴露的。 对方通过何种渠道掌握了他们的信息,又到了怎样的深度,他全都不知道。 季景然看着前面的木门,遍体生寒,会不会待会儿走出这间屋子就被控制起来? 他不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