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从水牢那狭小的窗洞照了进来,污浊的水面上泛起了寒光,映在了长满青苔的石墙上。
邻牢模糊的鞭打,哀嚎和呻吟声从墙缝隙里渗了过来,而此处却一片寂静,毫无生气。 一颗圆滚的头骨半露在水面上,只能看到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眶。 死寂的水面突然波动了一下,韩潇站在昏暗的角落,扶着墙壁动了动。 他披枷带锁,浑身肮脏,瘦的如同一具僵尸,只剩那双眼睛竟还有一丝微亮。 他努力伸出如干柴般的手,想去接一缕月光,可脚下一软,就一头栽进水里。 水面剧烈的波动,半天,他才像个泥人一般,呛咳着重新站起来。 腿部已经泡烂化脓,如同快要断掉的细棍,一直在往下蹿。 死死地扒住墙缝,指甲都流出血来,他悲哀的勾出一抹苦笑。 或许这身体到了极限了吧。 下次倒下去,可能再也爬不上来了。 可是他不甘心这么死去。 他才二十一岁,还没有成为自己所期望的”医死人,肉白骨”的大医,他还未给父母尽孝。 父亲一定会调查出真相,救他出去的。 他可是与皇上称兄道弟,陪皇上打天下,救过皇上的命,得了丹书铁券的庆国公啊。 牢房门口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他知道刑部侍郎李毅来了,这是他唯一能得知消息的渠道。 李毅带着两个狱吏打开牢房门,钻了进来,手中拿着一纸黑犀牛角卷轴。 站在牢门口的台阶上,李毅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下他,勾起一丝冷笑, “韩潇,你很能扛,居然打破了水牢百日必死的记录,真是出乎意料。” 仿佛得到了短暂的力量一般,韩潇踉跄着扑到了李毅脚下。 “父亲他调查清楚了吧,皇上、皇上说什么了?” 他嘶哑的问道,眼里再度洋溢出了希望。 李毅没有正面回答,拎起黑犀牛角卷轴,慢悠悠道, “皇上,下圣旨了!” “李大人,罪臣无法跪下领旨。” 韩潇垂着头面露难色,就像是干枯的稻草。 李毅表情有些不耐烦,“把他弄上来吧!” 在狱吏的搀扶下,陈潇跪了下来,血水沾染一地。 麻木的腿骨居然刺骨的疼痛起来,似乎在告诉他,活着就有希望。 黑犀牛角卷轴被展了开来,冰冷的声音传入他耳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庆国公韩峰与其长子韩潇串通谋逆,用残忍手段谋害太子殿下,朕特许其自证清白,然韩峰竟污告犯上。 朕念旧情允其卸甲归田,而韩峰毫无悔过之意,依然结党营私,乱军乱政,沟通外寇,意图谋反。 朕深恶之,琢赐连坐家族,关押备审,其三子尚在襁褓,特赐予免罪。逆臣韩潇,罪大恶极,赐鸠酒一杯,以儆效尤。” 圣旨一出, 韩潇如遭雷亟,愣在了原地。 片刻以后,他反应过来,跪爬到李毅面前,瞪着猩红的眼睛嘶吼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臣没有谋杀太子,父亲更没有谋反之心,皇上不可能这样下旨的,他一定是被奸人蒙蔽了,臣要面圣!臣要面圣!” 见对方没动静,他又死死揪住李毅的袖子,像一条狗一般的低声求道。 “李大人,臣认罪了,是臣杀的太子!和臣父无关!求求你,让臣面圣吧,真的和父亲无关,是臣自作主张!” 李毅嫌弃的使劲甩开袖子,狱吏架住了韩潇颤抖的身躯。 “圣旨已下,岂能擅改?你个死囚还想面圣,做梦呢你!他现在连求情的大臣都不见!” 韩潇的眸子像堕入了深渊之中,变得瞬间漆黑,张嘴便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也算走的体面,要不是张公公求情,说不定得凌迟,这都是皇上的恩赐。” 李毅面无波动的摆摆手,狱吏将托盘放在了他身前,上面是精雕细刻的金壶与金樽。 “皇上的恩赐?明明是恩将仇报!” “磅当”一声,金壶、金樽都被掀翻在地,如血般的液体撒了一地。 “我们终究成了弃子!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史书诚不欺我!” 仿佛堪破了一切,韩潇笑的前仰后合,癫狂而愤怒。 “反了反了!果然是反了!”李毅大叫着,抖着手指向地上的酒壶,”给我灌进去!” “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直到闭眼的最后一刻,韩潇的血眸里都是刻骨的恨意,一滴眼泪都没有。 李毅感慨道,“还真是个硬骨头啊!就算是从了医,这骨子里反叛顽劣的血统可真是了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