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澈沉吟片刻,蹙眉答道:“他是岭南人氏,我也是无意中撞见。” 回到裴府。 裴母立马迎了上来。 可从前对他恭恭敬敬的裴言澈这次却冷着一张脸。 “君彦,我看了看,吏部尚书的嫡女品貌很好,要不然为娘……” “母亲!” 裴言澈忽然打断她。 “我和顾南衣的事情,烦请母亲以后不要再插手。不管您认不认顾南衣这个儿媳,顾南衣她永远都是我裴言澈明媒正娶的妻。” 说罢,他越过裴母,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母知道自己伪造和离书的事情迟早会败露,可她没想过裴言澈的反应能如此之大。 她转身想追上裴言澈,可是情急之下狠狠一绊,跌倒在地。 “君彦,为娘这是为你好——” 裴言澈听到身后动静,脚步也不曾停下。 也许这次,他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春去秋来,二人裴言澈时时寄信给顾南衣,可从未得到一封回信。 他并不气馁。 直到沈竺渊考上进士,顾南衣才回了他一封短信。 “弟竺渊年少,望大人照拂一二。” 看着熟悉的清隽字迹,裴言澈抚了又抚。 顾南衣,到底怎样才能打动你。 裴言澈似乎与沈竺渊天生气场合不来。 二人在朝堂相遇的第一天,就当着皇帝朝臣的面争辩起来。 可即便如此,裴言澈依然尽心尽力的把沈竺渊带在身边。 他教他为官之道,教他官场险恶。 见过京城的繁华,沈竺渊依然心心念念着岭南。 朝臣皆赞沈竺渊念旧,可只有沈竺渊和裴言澈知道,其实他只是放不下岭南的顾南衣。 抵不住沈竺渊再三上书,皇帝终于批准沈竺渊回岭南任职。 他走之前,恭恭敬敬朝着裴言澈行了一礼:“多谢裴大人提携,晚生不才,无鸿鹄之志,惟愿偏安一隅,与家人相守。” 说罢,站起身,凑近裴言澈:“近水楼台先得月,姐姐迟早是我的。” 裴言澈险些把手中的公文捏碎。 他死死盯着面上恭敬,实则挑衅的沈竺渊:“你敢!” 第三十二章 沈竺渊以岭南知府的身份回岭南。 当知府的依仪仗行至那间小小的酒铺。 沈竺渊下车。 一年不见,顾南衣一点也没变。 她干练的替客人打酒,小小的酒铺内添了一个帮工的妇人。 不大的屋子里,挂着两块一模一样的招牌。 一个是裴言澈写的,还有一个是他写的。 忙碌中偶然瞥见他,顾南衣顾不上生意,又惊又喜奔出来。 她捏了捏沈竺渊的脸,轻声道:“瘦了。” 沈竺渊依旧如从前那般笑着:“京城吃不到姐姐做的饭,想念的紧。” 顾南衣早早关了酒铺,买来好菜,亲自下厨。 沈竺渊从前与外祖父相依为命,虽然厨艺不精,但粗活也是做得的。 他跟在顾南衣身后进了厨房,正欲像从前那样替她生火。 却见顾南衣嗔怪的拍了拍他的身上的官袍:“都是当知府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说罢,催着他去换衣裳。 一年以来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眼前,沈竺渊哪里舍得离开。 他傻呵呵的站在厨房里,像个碍事的树桩。 阔别一年之久,小院里添了好些物件。 可依旧那么干净整洁。 看着顾南衣忙碌的身影,他恍然理解何为“家”。 从前那个熙熙攘攘的沈府不是他的家,后来沈府破败,他与祖父被迫搬到这个小院时,他觉得那也不是家。 而如今,好像这里真的成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外祖父知道他自请岭南为官,摇摇头,叹几句也就罢了。 “姐姐……” 闻着饭菜的香气,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沈竺渊觉得自己胸中的情感喷薄而出。 顾南衣正忙着炒菜,闻声回头,忽然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个从小就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小孩儿,好像真的长大了。 她抬头,正要问有什么事,忽然一抹温热覆在唇际。 这个如同春日花瓣般温柔的吻,令顾南衣的一时忘了动作。 门口猛地传来“嘭”的一声。 顾南衣猛然回神,却见酒铺里的帮工目瞪口呆站在厨房外。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位帮工便飞也似地跑了。 来不及责怪沈竺渊,顾南衣赶忙追出去:“你也快追,这事传出去,岂不败坏了你的名声!” 沈竺渊一把拉住顾南衣:“她已经看到又有什么关系。” 顾南衣这才后知后觉,恼怒道:“我是你姐姐!你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沈竺渊笑嘻嘻的指了指锅:“姐姐,菜好像要糊了。” 第二日,小院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看热闹的人。 他们听说新上任的知府是个青年才俊,可惜有了夫人。 而知府沈竺渊放着好好的知府府不住,偏偏住这一方小院。 顾南衣准备去酒铺,便见院外围了好些人。 她心中直呼不妙。 身后,沈竺渊自然而然牵起顾南衣的手,凑近她耳畔:“不知道姐姐看不看得上知府夫人这个位置。” 顾南衣闻言一僵,抽出手来:“别胡闹,择日我让媒婆为你寻一个品貌家世相当的姑娘。” 第三十三章 沈竺渊听到这番话,一时又惊又恼:“姐姐同我知根知底,难道不也是品貌家世相当吗?” 顾南衣见他不似说笑,愈发心惊。 正当此时,忽听院外传来车马声。 车马稳稳当当停在小院门口,周围侍从几乎把出口堵死。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腾而起。 下一瞬,裴言澈不急不徐掀开华丽的马车帘。 一身绛紫色的宰相官袍使在场的百姓都惶恐起来。 顾南衣扶额,她第一次发现,裴言澈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偏偏花孔雀还要端着架子。 “顾南衣,还不快上来。” 裴言澈明明是对顾南衣说话,可眼睛却死死盯着一旁的沈竺渊。 顾南衣没空搭理二人,拨开人群,径直往酒铺去了。 谁也不能耽误她做生意! 见被无视,裴言澈这才略有些慌神。 他走下马车,对着顾南衣的背影道:“顾南衣!” 顾南衣没有回头。 沈竺渊也急了,跟着喊道:“姐姐!” 顾南衣还是没有回头。 裴言澈眸色一暗,定了定心神,再度唤道:“娘子。” 说罢,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顾南衣不可置信的定住脚步,下一瞬,飞也似地拔腿就往前去。 越走越快,越走心越乱。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裴言澈第一次如此唤她。 当年洞房花烛夜夜时,他也只是不耐的唤她“顾南衣。” 打开酒铺的门板,顾南衣糊里糊涂的开始卖酒。 往常心细如发的她,今天却时常出错。 “雪间酒一壶。”顾南衣听罢,呆呆替客人舀了一壶老陈酒。 “姐姐,是雪间酒。”沈竺渊看着魂不守舍的顾南衣,嗔怪道。 “正好,我要。” 旁侧,裴言澈毫不客气接过酒壶。 顾南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店里的客人只剩他们二人。 酒铺狭小,顾南衣一时避无可避。 她只觉一颗心慌乱的在胸口蹦来蹦去,却不知是何原委。 她已经很久不曾如此鲜活了。 “两位大人请移步,别打扰我做生意。” 外头天还没黑,可一个敢进来的客人都没有了。 裴言澈不由分说,把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塞进顾南衣手中。 “此物可抵酒钱否?” 顾南衣似乎被烫了一下,险些没接住那枚玉佩。 这枚玉佩她如何不认识。 这是裴氏代代相传的物件,是留给裴家新妇的。 当年裴母就是拿这块玉佩做文章:“就算是圣上赐婚,你这辈子也不是我裴氏列祖列宗承认的新妇。” 当年求不得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 可她好像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顾南衣平静的把玉佩递还给裴言澈。 “大人,此物贵重,非一壶酒可得。” 说罢,自顾自忙碌去了,丝毫没见裴言澈阴云密布的脸色。 沈竺渊不知其中渊源,但也瞧出顾南衣神情不佳。 他变着法儿的讲些俏皮话,才终于将顾南衣逗笑。 裴言澈看着说笑的二人,自己却宛如一个外人,深沉的眸中一抹化不开的浓浓墨色。 “顾南衣,你别忘了,我们还未和离。” 顾南衣抬头,淡然回答:“圣上已经应允,大人倘若愿意,随时可以和离。” 第三十四章 “倘使我不愿呢!” 裴言澈脱口而出,说罢,自己也愣住了。 顾南衣呆呆望着他,片刻,轻笑出声:“裴大人说笑了,我一介商贾,岂敢与大人相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