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倚风醒来,季燕然没有任何反应,例行公事般询问她的状态。 云倚风一一回答着。 气氛却越来越沉重,静谧。 “傅主任,您未婚妻来了!” 听着棚外的喊话,季燕然毫不犹豫转身朝外走。 云倚风那一声“季燕然”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棚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傅主任的未婚妻真给力,雪中送炭,这么快就亲自带着物资飞了过来。” “肯定是心疼傅主任呗,感情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苏小姐真是个大好人,她听说邻村也缺物资就要开着车过去,傅主任担心,也要陪着一起。”7 …… 听着这些,云倚风不受控制的脑补出季燕然和苏晓雪的甜蜜。 也想起了之前在京阳市时,那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饭。 她盯着手上青色的血管,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拔掉手上的针头,出了救灾棚。 就见季燕然和苏晓雪并肩站在物资堆旁边。 女人贴心的替季燕然整理着衣领,声音轻柔:“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桑小姐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走了放心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倚风脚步黏在原地,无法上前。 她想到那个被季燕然戴在身上,在被自己发现后,又被他丢掉的戒指。 云倚风忽然很想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季燕然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下一秒,她终于听到季燕然的回答:“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云倚风脸色一瞬苍白。 原来……没什么不同。 那个戒指……估计真的就像季燕然说的那样——忘了。 只有她还天真以为,季燕然对自己会不会还留有感情…… 云倚风再也没办法听下去,转身踉跄跑回了救援棚。 刚掀开门帘,就看到里面站着医疗队的同事。 见到云倚风,他连忙开口:“桑主任,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刚刚院长来电话说其他医院派来的医疗队明天就到临南了,咱们外科需要您回去坐镇。” 云倚风愣了下,脱口问出:“季燕然呢……” 察觉到同事诧异的目光,她补救道:“他也是外科医生,他不回吗?” 同事笑着摇头:“傅主任要留下来陪他未婚妻,今晚就去邻村。” 云倚风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脸上的笑容苍白又僵硬:“我知道了。” 同事离开后,云倚风一个人在棚里坐了很久。 最后,在季燕然和苏晓雪出发去邻村前,先一步离开了临南。 …… 回到京阳,她忙到不可开交。 这天,她正在值夜班,忽然接到急诊科的来电。 “桑主任,麻烦您过来一下,这有个患者情况很危急。” 云倚风一边通过电话询问患者情况,脚下一刻也不停地跑了过去。 可在到达急诊科后,云倚风整个人都僵住了。 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竟是她的父亲。 第9章 这是她从医以来,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亲人。 云倚风狠狠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组织人员进行急救。 三个小时后,桑父的情况终于暂时稳定了下来。 病房里。 云倚风坐在病床前,看着脸色病白的父亲,始终不敢相信他怎么就会得了脑瘤。 “桑主任,这个肿瘤紧挨着额叶,周围又都是血管,手术难度很大。据我所知全世界类似这样难度的手术只有一项成功案例,操刀医生就是傅主任。” 同事的话在耳畔一遍遍响着,突然,云倚风感觉到有一只大掌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顶。 她回神就看到父亲已经睁眼:“心心,别哭……” 云倚风眼眶一下就红了:“爸,都怪我,居然没注意到你……” 桑父轻轻摇了摇头:“你忙,不怪你。” 云倚风忍着眼眶里的泪,紧握着父亲的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一定能! 云倚风想着,等父亲重新入睡,就立刻开始联系季燕然。 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短短一周内,桑父又进行了三次抢救。 云倚风熬得双眼通红。 这天,桑父刚从抢救室推出来,她就听人说支援临南的医疗队回来了。 云倚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季燕然的办公室。 “季燕然!”1 季燕然背包还没放下,一回头就看到云倚风熬得通红的双眼。 云倚风把父亲的病例摆在他面前:“国内外只有你有成功手术经验,拜托你,救救我爸。” 她姿态放得极低,满眼希冀地看着季燕然。 可季燕然只是扫了眼,就沉声拒绝:“这手术,我不做。” 这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云倚风呆呆的看着季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对上男人淡漠的眼,她像被刺到了般,无比清醒:“为什么?” 她不明白,他明明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为什么会拒绝得这样果断。 云倚风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我知道因为六年前的事你讨厌我,可那是我爸!那是一条人命!季燕然,你救救他好不好?” “只要你救我爸,我……我可以辞职,我可以离开京阳不碍你的眼,我求求你……” “我说了,我不接。”季燕然蹙紧的眉心里全是不耐,“你听不懂吗?” 声音里凛冽的寒意刺得云倚风浑身一抖。 她怔怔看着这个自己放在心里六年都放不下的男人,声音沙哑:“因为是我爸,所以你才不愿意接的吗?” 季燕然没有回答。 也没否认…… 云倚风双手颓然下垂,连日来一直强撑的情绪也几近崩溃。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季燕然,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真相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她一句接一句的问着,没有嘶喊,声音那么低哑,却藏不住其中的颤抖。 季燕然眼底闪过抹什么,刚要开口。 就听云倚风说:“季燕然,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我们没在一起过该多好?” 只做个普通同学,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被这段感情折磨六年。 她父亲也不会躺在病床上,被拒绝救治! 云倚风眼里的后悔如针刺进季燕然的眼,他烦躁的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 “云倚风,你……”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桑主任,您快来!您父亲不行了!” 云倚风脸色霎时惨白,她转身就朝病房跑。 爸,您千万不能有事! 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您不能扔下我! 老天,我求求你了,保佑我爸一定要挺过来! 云倚风内心祈求着。 可上天好像没听见。 云倚风到时,只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上衣扣子被解开,无论同事们怎么用除颤仪试图唤醒他,旁边的机器上,始终都是一条没有生息的直线。 这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 恍惚中,她看到同事放下除颤仪,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抢救无效,患者死亡。” 第10章 云倚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死亡通知的。 拿到父亲的骨灰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看到季燕然。 他一身黑衣站在门口,看起来有话要说。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冷风吹来,云倚风抱紧了父亲的骨灰盒,也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目不斜视从季燕然的身边擦肩而过。 “云倚风。” 听着季燕然的声音,云倚风却没有停下。 …… 大兴寺里,云倚风跪在蒲团上,看着僧人们为父亲做法事。 香雾缥缈。 这一刻,她好像突然懂了那些笃信鬼神的人,明知不可能,却仍想留有丝希望。 直到法事结束,僧人退去。 云倚风仰头望着拈花一笑的佛陀,之前她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未来的自己。 “你在吗?” 她轻声问着。 然而,大殿中空空荡荡,灵魂没有出现。 都走了啊。 季燕然,父亲,29岁自己的灵魂…… 只剩下自己一个。 像是在支撑不住,云倚风佝偻了背脊,头叩在冰冷的青砖上,滚烫的泪砸了下来。0 她声嘶力竭,嚎啕大哭。 仿佛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一次性流完。 而大殿外。 从殡仪馆一直跟来的季燕然就站在朱红的柱子后,沉默的看着她颤抖的身体。 他眼中是重逢以来,云倚风从没见过的复杂。 这时,手机震动了声。 季燕然垂眸看了眼,是苏晓雪发来的消息:“伯母让我们回家吃饭,我说你有手术,推掉了。” “云倚风怎么样了?拒绝她父亲手术的原因。你跟她解释清楚了吗?” 季燕然没有回,按灭手机后,又重新看向云倚风。 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不久,云倚风也慢慢平复了起来。 她抹掉脸上的泪,正视着佛祖,内心似乎在挣扎些什么。 但很快,她眼神慢慢坚定了下来,随后起身,离开了大兴寺。 胆小也好,懦弱也罢。 云倚风不想在京阳待下去了。 她处理好父亲留下的房产,递交了辞职信后,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而另一边,京阳市第一医院。 季燕然刚换完白大褂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保洁阿姨在拆云倚风办公室门上的名牌。 他微微蹙眉,走上前:“拆这个干吗?” 见到季燕然,保洁阿姨笑着回:“桑主任辞职了啊,可不得换喽!” 云倚风……辞职?! 季燕然脑袋轰了一下,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挂上慌乱和无措。 “什么时候的事?她说去哪儿了吗?” 保洁阿姨吓了一跳,连忙回:“没说啊。傅主任,怎么了?” 季燕然没心思回答,转身就往院长办公室走。 他知道桑父的死给了云倚风很大打击,所以他决定给她些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