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琬伤得很重,除了手臂,全身都是细碎的伤。 她需要人照顾,但她不理季铬。 她不肯跟季铬说话,不肯吃季铬喂的饭,也不肯让季铬替她擦身子……她像是把季铬屏弃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地上,是打翻的饭菜。 季铬静静地看了半响,目光移向病床上的人:“你到底想要什么?现在就跟我离婚?” 桑琬喉咙微紧,半响,她轻声说:“我要转院!还有……离婚!” 季铬死死盯着她看。 护士进来,轻手轻脚地将那些饭菜给收拾完了,也不敢吱声又带门出去。 季铬走到窗户边上。 他背对着桑琬站立,一袭白衬衣黑色长裤,衬得背影都清峻无比。 许久,他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沈清就被接了过来,由她照顾桑琬。 见到桑琬,沈清就哭了。 她摸着桑琬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先是压抑地落泪,后来实在忍不住痛哭出声,声音亦是断断续续的:“你出了事儿,你爸爸两天没有睡着,后来还是喂他吃了安眠药!这里一层楼都被季铬给包下了,旁人进不来……亏得林萧这几天一直在我们那里,不然我们真不知道季铬这么畜生!” 沈清摸到左臂时,整个人破防了。 她泪如雨下。 她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向乔大勋交代,又如何向桑琬地下的妈妈交代,这孩子一路走来太苦了! 明明前些天,她的事业那么热烈地,即将绽放。 “沈姨!” 桑琬轻颤着嘴唇,轻轻靠到她的肩头,泪水很快就将沈清的衣裳沾湿……她拥着桑琬,感受着她最深沉的痛。 门外,季铬站着,安静看着病房里…… 片刻,他轻声对身边的秦秘书说:“把这层楼的保镖全部撤了!” …… 下午,沈清约了季铬单独说话。 在季铬的办公室里。 沈清毕竟是年长女性,又当过多年的阔太太,真心想办一件事情时还是很沉稳的,她面容憔悴,却依旧感谢护士送过来的咖啡。 精致汤匙轻轻搅着咖啡。 很快,咖啡香味溢满整间办公室,很香但又略带苦涩。 沈清放下汤匙,抬眼注视着季铬,委委道来:“季铬,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看好你跟桑琬的婚姻,也很喜欢你,我是真心希望你跟桑琬能白头偕老的!前阵子你对家里的照顾,我跟桑琬爸爸也很感激!” 季铬声音艰涩:“沈姨,那是我应当做的!” 沈清轻轻摇头。 她垂眸苦笑:“从前你们感情不好,家里情况最不好时,桑琬也不敢从你手里多要一分钱!但是前阵子你表现得那么在意她,不光是桑琬这样纯真的女孩子,哪怕就是我们为人父母的,也是动容的,就连她爸爸心里也稍稍松动……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今你们婚姻走到这步田地,我们也不好再享清福,总归是不适合的。” 季铬手掌紧握,他没有出声。 到了这种程度,沈清依然十分平静,十分体面。 事实上她性子烈,她的平静和体面都是为了乔大勋一双儿女着想,她怕季铬对乔时宴落井下石,她更怕季铬对桑琬纠缠不放手。 沈清将一把锃亮的钥匙,放在办公桌上。 她甚至还是挤出一抹得体的微笑,说:“我来时,跟她爸爸商量过了,那两个护理我们已经回掉了,那座大房子我们也不会再住……下午就搬走!至于时宴,全凭季铬你的良心,但是我们是做好了准备的,运气好的话,或许在暮年能等到他回来!” 说到此处,沈清稍稍哽咽:“至于桑琬……” 她缓了下才继续开口:“你跟她当过几年夫妻也算一段缘分,放过她吧!若说她有什么错,不过就是在年少的时候喜欢了你!季铬,喜欢人不是大错,是不是?” 季铬心脏猛地收缩。 他注视着沈清,注视着这个心碎的妇人,到这时候了还在为一双儿女谋划……因为乔家没有人了,连桑琬也倒下了,她不得不出来周旋。 沈清说完,静静离开。 咖啡只剩余香。 季铬独自坐着,一直到百叶窗的缝隙透过夕阳的余晖,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秦秘书敲门进来,轻声告诉他消息:“乔家搬走了,那两个护理也退了回来,陆总……” 橘红色的夕阳,斜照在季铬的面上。 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季铬开车去了趟乔宅。 乔家搬走得很快,里面除了原本的家具,其他的东西都搬得空空的,也很干净,就像是从未有人居住过一般。 他来到桑琬的卧室。 亦是空空荡荡,那些带着淡粉的软装,全都被拆了下来,没有留下一丝一缕。 季铬坐在象牙白的床边上,轻抚床沿……那晚他们抵肩而眠,他拥着她轻声告诉她他天亮就要走,等他出差回来,就来接她回家。 那一刻,桑琬的表情是欢喜的。 季铬轻闭上眼睛:其实,他离幸福很近很近,他一直拓手可得。 也许是知道桑琬喜欢他,她再伤心难过,只要再哄哄她实在不行就请一个团队的心理医生分析她,总能很快就哄好……所以,他才不珍惜吧! 明明,她是他唯一喜欢过的! …… 季铬开车回到医院,下车时,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挂在树梢。 整个天际带着淡红。 他心中实在压抑,于是靠着车身拿了烟盒,抽出一根雪白香烟点上。 雪白衬衣,深灰色薄呢外套。 修剪得整齐的发梢,在薄暮中将五官衬得更为英挺,薄唇刚刚吐出一缕烟雾,就被晚风撕碎在半空中…… 季铬怔怔地看了半响,他仰头去看桑琬的病房。 而后他目光凝住了! 窗边的位置站着一对璧影,他的妻子轻靠在林双的肩头,很压抑地在哭。 夕阳照在他们身上, 橘红一片,画面很美! 他看见林双温柔给她擦了眼泪,他看见林双将她搂在怀里,他看见桑琬轻轻抱住林双的腰身…… 季铬站在楼下,静静地看了许久。 这一刻,他尝到了嫉妒,还有心碎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