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完这碗药,我就放手,以后再不逼你。”周也笑起来。 那人似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周也。 “喝完药,我有事要和你说。” 周也伸手从那人的肋下穿过,轻轻把他往上一扶,“是件好事。” 那人叹气:“阿也,你总是这样。” “总是哪样?” “哄骗我。” 周也端起碗,用调羹舀出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真的是好事,你再信阿也一次。” 那人嘴上说不喝,调羹递过来的时候,还是乖乖喝了。 一碗药喝光,周也端来清水给他漱口,又顺势帮他把衣服的领子理了理。 最后才从小纸包里捻起一块排糖,自己咬一半,剩下的一半放进他嘴里。 “甜吗?” 那人抿了几下,点点头。 周也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声道:“一会咱们府里有客人来,是京城的客人,我和你说过的。” 那人眼睛陡然睁大。 周也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笑了。 “我没骗你吧,以后真的不会逼你喝药了。” …… 马车从府衙出发的时候,突然下了一阵雨。 雨势来的急,去得也快。 裴笑放下车帘,忧心忡忡道:“不知道谢五十这会到了哪里,长青老和尚那头有没有谈妥。” 没人理他。 薛如梦背靠着马车壁,微微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不言依旧在擦拭着她的软剑,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擦拭着情人眼角的泪。 外头驾着车的黄芪心里也越来越发毛。 堂堂一府知府,那是多么威风的地方官,怎么这路越走越偏了呢? 跟到了荒郊野外似的。 黄芪不知道,另一条道上的朱青也正在疑惑这个问题。 “爷,大明山怎么这么偏?” 骑在马上的傅止斐一言不发,脸色十分的凝重。 他担心的倒不是偏不偏的问题,而是担心薛如梦那头有没有什么变故,能不能顺利与他会合? “加快速度!” “是!” …… 夜幕,落了下来。 傅止斐在巷子口翻身下马。 巷子深处,远远能看见两盏孤灯,是周府府门口挂着的灯笼;视野再往上,便是气势逼人的大明山。 宅子就建在山脚下? 傅止斐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不知道周也是黑衣人中的一个,他谢三爷会夸一声:好一个幽静避世的山居。 但此刻他只想说:此人心机颇深,早就备下了退路。 人往山里一钻,就是最善于追捕犯人的锦衣卫来了,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 傅止斐捏捏鼻梁,努力压下心里的焦虑,这时只听朱青欣喜道:“爷快看,马车来了。” 傅止斐悬了一路的心这才算是安稳下来。 他把缰绳往朱青手里一扔,大步走过去,轻轻一跃上了车。 车里,裴笑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来不及地问,“怎样?” “都妥了。” 傅止斐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智通他们已经埋伏在半里外,有事以它为信。” 裴笑:“有多少人?” 傅止斐:“我摆出了我爹,还答应每年多给寺里十个名额,长青把所有武僧都派来了。” “干得漂亮!” 裴笑激动地一拍掌,“薛如梦,你还有什么叮嘱的吗?” 薛如梦睁开眼睛,“傅止斐,替我向菩萨求了吗?” 傅止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怔了怔才道:“求了!” “菩萨怎么说?” “菩萨说,必得好死。” “那我没话了。” 薛如梦唇一弯,轻轻笑了。 这笑,如同这夜风一样,吹来的很慢,消失的很快。 …… 敲门; 等待; 门开。 周也一身灰色长衫走出来,面淡无奇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竟劳周大人亲自开门,罪过罪过。” 裴笑抱了抱拳,笑得比见到他亲娘老子都要真诚,“打扰了。” 周也目光一一扫过六人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僻室陋堂,裴大人,里边请。” 裴笑背手走上台阶,一脚跨过门槛的时候,目光飞快地往宅子里探了一眼。 院子里黑漆漆,树影绰绰,连盏灯都没有,空气里飘着一股子淡淡的药味。 这药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裴笑嗅嗅,心里猛地沉一下。 如果他没闻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们裴家祖传的还魂丹,因为这里头有一味特殊的草药,叫还魂草。 还魂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姓周的难不成还去过他们百药堂? 裴笑看了眼身前的周也,再转头看看身后的薛如梦,一肚子心惊胆战拼命往下压。 他哪里知道薛如梦此刻的心里,也是心惊连连。 院子黑漆漆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这让她突然想到了几个月前的雨夜,撑着伞跟在谢总管身后的场景。 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谢家灯火明亮。 为什么不点灯呢? 那些树影绰绰的背后暗藏的是什么? 树影里藏着人——这是李不言、朱青、黄芪共同得出的结论。 呼吸很浅,是高手,而且不止一个。 三人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念头:这趟,怕是危险了! 这一路,走得无比的沉默且窒息。 院子后接着一段长廊。 长廊尽头往右一拐,是个普普通通的院落,这时才看到亮着灯的内堂。 内堂门口站着两个老仆人,背都已经佝偻了,见有人走过来,两人往边上避了避。 众人随周也进了院子。 院子空荡荡的,连棵草都没有种,院中的空地上突兀地摆着一只大水缸。 这个布局…… 六人倒吸一口冷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斗智 这个布局…… 傅止斐手指轻轻碰了碰薛如梦的后背,薛如梦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只会化念解魔,不懂风水,更看不出这里头的深意。 这时,周也已经走到屋檐下,反剪了手转身。 “我周府规矩,主子进,下人在院外守着,但我知道谢哥儿是裴大人的左臂右膀,也里边请吧!” 一句话,把六人说得脸色都齐唰唰一变。 明面上,只有裴家兄妹是主子,余下四人都是下人,偏偏周也在四人中只点名了傅止斐…… 这绝对是意有所指。 傅止斐心跳快了一拍,脸上却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来,挺直了腰背,意味深长地回敬了一句。 “周大人,好眼光啊。” 周也神色漠然,什么也没说,转身跨过门槛。 三人进到内堂,同时愕然。 一水色的黄花梨木,每一件都古朴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