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蒲芝荷寻思自己作为助理也要承担一部分日常事务,来之前专门学了几样清淡的快手菜,没想到杭柳梅已经点回来了外卖。 “芝荷,来来来,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办公室,不太正规,但画画嘛,不拘泥地方。人老了,还是在家里比较方便。中午将就吃吃,小麦要去赶下午的课所以没空做饭,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尝尝他的手艺。”三人围在茶几边,杭柳梅的兴致很高。 蒲芝荷一边帮她,一边看向小麦,眼神里有一丝不可思议,很快转变成了赞赏。 “那我今晚下课尽快回来给你们做宵夜吧,”小麦受到鼓励,又问道:“一会你们在家还是出去采风?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杭柳梅立刻冲他摆手:“不用,都不用。你今天不赶回来都行。我和芝荷可以自己安排,芝荷应该也会开车的吧?” 蒲芝荷点头让小麦安心学习,小麦也不再坚持。 吃完饭小麦出门,蒲芝荷问杭柳梅从哪里开始入手工作,要不要自己先帮她统计整理作品。 “这些都不着急,现在最关键的是你换身衣服,咱们一会要去音乐节。” 去音乐节?蒲芝荷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杭柳梅已经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了。 她身穿黑皮衣和牛仔裤,头上还别着一个墨镜,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蒲芝荷:“用你年轻人的眼光看我这身还行吗?” 第七章 阳奉 蒲芝荷伸手摘下自己的银色素圈耳环递给杭柳梅:“好啊杭老师,不过你耳朵上有点空,把我这副戴上试试。” 杭柳梅饶有兴致地接过戴上,对镜自照,美滋滋地说:“就不要叫我杭老师了,显得生分,你和小麦一个辈分,叫我杭奶奶就行”。 蒲芝荷看着镜子里的杭柳梅问:“今天要去的是什么音乐节?” 杭柳梅回答:“就是那个‘黑水音乐节’。小麦说不适合我去,所以咱们两个去玩的事情保密,不要告诉他。我们今天要一醉方休!不对,我酒精过敏,你要开车。那我们不喝酒了,我们只跳舞就好了!” 蒲芝荷嘴角还硬撑着笑,眼神已经变直了。 她以为最多是去听个 live,没想到杭柳梅要去那个小众的死亡重金属摇滚音乐节。她这两天在手机上刷到朋友去玩了,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红色绿色的射灯当头打下来,和盘丝洞差别不大。 一群人勾肩搭背拥在一起,跟着轰鸣的贝斯和架子鼓弯腰直起疯狂摇摆,估计一夜就能练出腹肌。 也不知道杭柳梅的心肝肺肾是否康健,不然就算腿脚能行,那种分贝的音乐也能把什么支架都震散了,就怕杭柳梅往前一磕就栽下去再起不来了。 杭柳梅俨然已经把蒲芝荷拉拢为瞒着孙子出去玩的亲密队友,从卧室里抱出一纸箱宝贝给她展示:“你看我给咱们准备的东西,扑克牌、荧光棒、夜光手表、骰子,啊,还有这个!” 杭柳梅拿出一只吸管眼镜戴上,手上捏着段长长的管子,找来水杯插进去,给蒲芝荷演示:“来,咱们看看这样能不能喝到嘴里,我的肺活量应该还行。” 她的坐姿还是那么优雅,一手扶着杯子一手捏着吸管。但面部表情因为努力吸水而有些失控,眼睛鼻子嘴一起用力,神情越来越凶狠,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眼看再差一点水就能绕到嘴里,杭柳梅“哈”地一下断了口气,脸也涨得通红:“不行了不行了,这条买长了,你等我找一下还有一个短的。” 蒲芝荷不忍心看她再来一次,手上暗暗使力把她摁回座位:“杭奶奶,先不找了,休息休息。” 她用一只手抚着杭柳梅后背为她顺气,另一只手把东西放回箱子:“咱们是去听音乐,不是执行任务。” “我知道,但我怕我融入不进去。刷手机看别人去音乐节都激动得哭呀笑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杭柳梅把吸管从杯子里拿出来,仰头灌了一口水,扭过身子对蒲芝荷说,“别看我现在老了,其实我们当年在那戈壁滩上也开过晚会,生着篝火载歌载舞的。” “我有个朋友,他叫——,算了,他年龄比我小,但他一辈子上山下海的顶我两辈子了。他前段时间走了,我就想啊那么健康的人,还准备走川藏线呢,就眼睁睁没了。后来想开了,人家活一世什么都体验了,走也走得没遗憾,轮到我走的时候才该遗憾吧。” 杭柳梅叹了一口气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手扶着额头若有所思:“我往那一坐就想出去玩, 所以这画就一直画不完,小麦小时候我陪他写作业常常生气,现在才知道我自己也这么能磨洋工,原来都是我遗传给他的。但我这很明显是因为以前没玩够,所以我必须得好好玩一次。” 蒲芝荷不插话,眼睛盯着摆在一旁无人问津、还未完成的《迦陵频伽伎乐图》,人头鸟身的迦陵频伽珠光宝气,头戴珠冠耳挂圆环,怀抱琵琶立于浮云之上,四周点缀凤鸟莲荷纹。 不愧是壁画家,即便说着不想画,一出手还是能把其他人甩到九霄云外。 蒲芝荷明白杭柳梅不愿动笔的心情,创作者的一切都会反映在作品里,她如今不能心手合一,第一个骗不过的就是自己。不过杭柳梅已经在画奏乐图,又想去听音乐会,其实还是为了给作品找感觉吧。确实是拖着不写作业耍小性的小孩,那就得以毒攻毒。 “好,”蒲芝荷把她从椅子上架起来,“咱们现在就出发,先去酒吧,然后去音乐节,从音乐节回来再去夜店。不光今天,明天咱们还可以继续玩,直飞北京环球影城或者上海迪士尼,不够过瘾的话就出国,怎么样?” “酒吧?夜店?我们还要出国?”杭柳梅被她搀着,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她一下子有些眩晕。 “对呀,开心吗?稍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咱们就出发。” 杭柳梅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蒲芝荷请上车,来到了酒吧门口。 这家店从外表看根本猜不出里面卖的是什么,整个大门都是灰白微晶水泥浇筑成的洞穴模样,门牌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字母 K。里面整片墙的酒瓶被吧台浅金色的灯光打亮,其余地方采光全靠微弱落地灯和窗户外照进来的阳光。 杭柳梅对这种场合有一丁点向往,却也非常发憷。她喜欢打扮也精于打扮,但面对年轻人还是会羡慕青春。她老了,这种时尚的地方已经不是为她而存在的了,突然被拉进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困了。 这里太适合睡觉,她每一次眨眼,两张眼皮都得黏一下才舍得分开。但是她不好意思打退堂鼓,强打精神表现出兴趣:“这地方很有品味芝荷,咱们可以在这多坐会,人生嘛,也不要太仓促。” 酒吧里只有三两顾客,角落爆发一阵大笑,蒲芝荷才注意到靠近舞台的地方摆着一条长桌,上面坐了六七个年轻男女,每个人捧着一本东西,一边读一边聊,嘻嘻哈哈的,满场都是他们的声音。 蒲芝荷照顾杭柳梅坐下,给她点了一杯无酒精的少女罗勒,自己喝拿铁。 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