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番推让下来,两个小姐谁都不好意思拿了,玉坠还是留在了常晞这里。
常晗讨了个没意思,自己走了,而常晴想着还有玉带糕吃,便自告奋勇说要留下帮忙。 常晞可不指望她能帮什么忙,让人给她上了茶果点心,就自己翻起书来。 不过是家里常吃的糕点而已,用得着这么费力气?常晴看着奇怪,凑过来要常昭给她讲讲。 很快她就发现,常晞的做法和厨房的不一样。 厨房最擅长做玉带糕的,是苏州来的一个厨娘,她用的原料主要是糯米粉,糕点做成三层,上下两层只用糯米粉,中间一层是猪油和白糖,切成小块吃,口感十分软糯。 可常晞做的,却是将炒好的糯米粉,加霜糖和油拌匀,揉擦后筛出细细的白粉,再用梅子丁、糖桂花、松仁、芝麻和油做成馅料。上下两层用筛好的白粉,中间则用配好的馅料。这样一来,既有了糯米粉的软糯,又有花果芝麻的香甜可口。 “蒸好之后切成薄薄的片,颜色应该会很好看。”常晞看着常晴红扑扑的小脸,突然有种捏她一下的冲动。 常晴在一旁,早就听得直吞口水,急得直催旁边的小丫鬟去送食谱,让厨房快快的做出来。 那小丫鬟连忙看了常晞一眼。 “你快去吧,再慢些,七妹妹该急地把这书都吃掉了!”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那小丫鬟连忙应了一声,一溜烟去了。 这个小丫鬟就是那日和峨蕊一起煮燕窝的,常晞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白露,另一个新来的叫紫英。那日峨蕊送迟了燕窝,却推到她身上,她没有急着为自己分辩,今天又知道看自己的眼色行事······看来是个老实守规矩的。 常晞暗暗记下。 -------------------------------------------------------------------------------- 此时,徐府外院,大厅外的一颗梧桐树下,常子卫正与王氏兄弟煮茶聊天。 “怀远兄,候缺的事,你可都打点妥当了?”怀远是常子卫的表字。 “此次进京都,我已经拜望了恩师和通家之好的几位长辈。只是如今有缺的地方不多,我的资历又太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常子卫道。 他说的是实话。按本朝的规制,官员补缺的品级不能高过原来的品级。他丁忧之前是从七品,如今只翰林院、礼部和吏部还有缺,但都是从五品往上的位置。 而且,他自己心底里也不愿意去六部。 此次上京都,他特意去了文阁老的府上拜访,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文阁老让他再等等,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文家与常家几代交好,文阁老的侄子娶的正是常子卫的三姐常元春,文阁老进内阁多年,为人沉稳持重,既然说了让他等,那必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不过一切尚未定论,他自然不会轻易与人提起。 王氏兄弟也并不追问。 过不多时,茶已到三沸,常子卫将二沸盛出的水倒回,再均匀斟入各人的杯中。 “茶汤柔和、香味又如此醇厚,这十年的老茶果然不同凡响!”王氏兄弟中,弟弟王吉笑着转移了话题。 哥哥王成看得分明,也笑着接口道:“可不是吗!每次来怀远兄这里,我们总是有好口福。” “咱们之间何必说这些!”常子卫笑道:“我若是去了你们家,你们难道就没有好茶好饭来招待我?”刚刚的话题很自然地就被揭过了。 三人爽朗地笑了,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时常子卫的长随赵全走了过来,远远地停下脚步,行礼禀告道:“老爷,车马吃食均已安排妥当了。” “那咱们这就动身吧!秋日的蟠云山风景最好,咱们先爬山赏景,做几首联句,中午顺便去宁辉寺吃素斋,那里的素烧鹅和罗汉烩乃是一绝。”常子卫道。 王氏兄弟欣然允诺,三人谈笑着上了马车。 --------------------------------------------------------------------------------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一,府里正准备着过中秋节。因为是除服后的第一年,两位老爷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一番。 常晴的生母杨姨娘管理着内宅的大小事宜,这阵子更是忙得团团转,常子卫则领着孩子们去了二房那边,给二伯父常子坤一家请安。 常家祖辈人口多,又家境优渥,故而宅邸极大。这些年各房虽然并没有分家,可之前大房和三房常年都在京都,三家实际上是各过各的。 如今大房已经回京了,随安就只剩下二房和三房,二房住在东边,三房在西边,还有很多空着的院落,只是安排些人定期打扫,不至于太过陈旧荒废罢了。 常晞规规矩矩地跟着众人,走到了二伯父常子坤的面前。 常子坤比她父亲大了整整十二岁,人颇为随和。他没有功名,与两个儿子一起打理着家里的庶务。 二房有二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常映,今年不过11岁,排行第三。 此刻,二房的三小姐常映、三房的二小姐常昭、五小姐常晗、六小姐常晞、七小姐常晴,如一把长短不一的水葱儿,盈盈向着二伯父行福礼,把个二伯父喜得连连点头。 “好好好!都是我们常家的好姑娘!”他夸奖了常晞等人几句,又转头向常子卫笑道:“还是你有福气,生了这么多小棉袄,真是羡煞旁人了。” 徐家这一代男多女少,大房只有两个少爷,二房只有一个小姐,偏三房养了四个闺女,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而自己年纪渐长,两个儿子都已成家,膝下只剩一个女儿,不免有些寂寞。 因此,他对弟弟家的这几个女孩子都颇为疼爱。 让姐妹们都在下首坐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事,吩咐道:“去把我书房桌上那个黑漆匣子拿过来。” 二房的顾妈妈忙出去喊了随从去取,片刻后取了来,再交由她捧着进了堂屋。 黑漆描金花蝶纹的长方盒,打开后,雪白的衬布上并排放着五块不同式样的翡翠玉牌。 喜鹊登枝、蜻蜓莲花、五蝠捧寿······都是一些代表着吉祥如意的纹样。 “你们一人挑一个,剩下的一块给了映儿。”常子坤笑眯眯地道。 长者赐,不可辞。三房众姐妹按着长幼顺序,各自走上前挑了一块。最后一块由常映拿了,众姐妹都谢了赏。 顾妈妈吩咐人把盒子送回原处,她自己则领着小姐们去了二太太的屋里请安。 二太太今年四十一岁,比二老爷小四岁。她原本一个人主持着二房和三房的中馈,可最近两年身子不好,强打了精神也只能顾得上二房的事,三房自然不好再劳烦她,这才交给了杨姨娘代管。 常晞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这么看不开,非要把持着家里,死活不让媳妇接手,可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常晞虽然觉得二太太是自寻烦恼不值得同情,面上却不能表露,她从善如流地和姐妹们一起,恭恭敬敬行了礼。 二太太歪坐在短榻上,身上搭着藤黄色绣如意纹的锦被,两个儿媳都立在一旁。 “我一病几个月,想不到连晴儿都长这么高了。”二太太温和地道。并朝着常晴招手,“过来我看看。” 常晴规矩地站了这半日,早就耐不住了,一听这话,就像小鸟一样跑跳着到了塌前。 她今天穿了件苗绿的琵琶袖小袄,螺钿紫的下裙,脚上穿着杏黄色绣鞋,都是簇新的,可颜色驳杂,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二太太看着就皱了皱眉。 一旁的顾妈妈见了,忙打着圆场:“许是中秋事忙,杨姨娘一时顾不到也是有的。” 二太太不置可否。 顾妈妈又接着道:“三老爷家里人虽不多,可三老爷刚从京都回来,人情客往的也有不少事,又赶上中秋节,怕是要忙的脚不沾地了。”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对二太太道:“谁要是都能像太太这样,那还了得。” 常晞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余光却一直瞟着身边,她看到在顾妈妈说话之际,常昭就垂下了眼睑;常晞也低了头,嘴角却止不住轻撇;常晴以为顾妈妈是在替她娘说好话,笑得眉眼弯弯,左颊上的梨涡显得十分俏皮。 二太太脸色大霁,却故意绷着声音道:“怎么这样多话!还不快去把点心匣子拿来,给姐儿们尝尝。” 顾妈妈却不立刻动身,仍然唉声叹气地道:“太太别生气,老奴说的可都是实话!您就是因为这些年操劳太过,才伤了元气。今后可一定要保重身子才好啊!” 二太太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笑着指了她道:“还不快去!” 顾妈妈应了声“是”,笑容满面地转进了暖阁。 说话间,已有丫鬟来问是否要传膳,众人便簇拥着二太太去了膳厅,姐妹们按次序坐了,二太太就让两个儿媳回去:“我这不用你们立规矩,你们自去吃饭吧!” 二房有两个嫡子,二爷常暄娶的是滨州赵举人的次女;三爷常晓娶了与常家临县许家的长女。 两人又推辞闲话了几句,便行了礼退下。 众人安静吃了饭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