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王爷忍痛割爱。”左少云眸色冷然,微微抬手,身后的两名武将便上前捉住丽娘左右两肩,强行押着走入一条人迹罕见的乡道。 “不......不,王爷,求您救救丽娘,丽娘再也不敢了......”丽娘不断哭喊着。 此时她才真正感受到权势的恐怖之处,简短的几句话,已经将她的生机断绝,无论如何求饶,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她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她也是血肉之躯,为何生于皇权之中的人,可以三两句话就决定了她的生死,而她拼命活了二十年,连生存下去的资格也无,全然凭他人的决定?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左少云冷冷叹息,望着她不断远去的身影,面上毫无波动。 丽娘起先还在不断挣扎,双足蹬地试着逃脱,但在两名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手中,这点气力犹如翻腾的海水中的一粒细沙,转眼即逝,丽娘渐渐没了力气,唯有不断流泪,哑着声音求饶。 然而替太子做事的,是不可能,也不敢有任何怜悯之心的。 两名武将将她押至一道密林中,拿出备好的匕首,一人反折她的双手,一人扼住下巴,挥舞几下,手起刀落割破了细嫩的面颊。 匕首吹毛立断,粘满了血泪,丽娘引以为傲的脸庞,顿时变得血肉模糊,丑陋不堪。 疼痛盖过了一切,行刑完毕,她早已没有了任何成句的语言,只有声嘶绝望的痛呼和骇人的哀嚎,久久不绝,在深林中回响荡漾。 左少云谢过梁王后,又问起刚才起哄的二人是哪家府第的公子。 梁王不敢隐瞒,当下据实以告,心里为他们叹了口气。 “多谢王爷告知,卑职还有要事,就不与王爷叙旧了。”左少云想了想,又补充道:“太子殿下之意,娘娘那边,还望王爷切勿多言才是。” 梁王点头,目送他远去之后,才如梦初醒般冷笑起来,没有半分酒色之徒的模样:“原来,你也会有软肋......” 越苏走出四方斋时,才碰见左少云回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刻的左少云,似乎和往常所见不太一样,身上有股肃杀之气,比之平日里话痨的模样全然不同。 一见她,他倒是主动行礼:“何姑娘安,这就回去了?” “左侍卫不必多礼......”越苏点了点头。好意提醒他,“你的鞋子湿了,还是赶快换一双吧。” 左少云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的靴子确实湿了一块。 他没在乎,只是问她:“何姑娘,需要属下送您回府吗?” 越苏指了指前方停留的车架,摇摇头:“我出门时令人套了马车,不劳烦左侍卫,你还是回去伺候太子殿下吧。” 左少云嗯了一声,目送她上了车,越苏忽然伸出了手,将帘子拉开,好奇问道:“左侍卫,刚才你去哪儿了?” 他摸了一下右手边的佩剑,面无表情回答:“殿下有令,我去处置了几只尾随的苍蝇......” “苍蝇?” 晚间,越苏携了一方长长的锦盒,独自入了听水园。 如梅浅浅行了礼后,听闻是来寻越蕙的,便指了指后院道:“我们姑娘在那儿。” 这些日子,越蕙和何太太赌着气,没什么精神,她们这些当丫头的也被徐妈妈责怪了。 今日何太太来瞧越蕙,看她仍旧闷闷不乐,便说是贴身丫环不会服侍,再看越蕙的屋子,陈设摆件都是老物件,过时又俗气,令她找出些好物来。 她找了许久,终于是把皇后赐下的那些东西从库房里翻了出来,有几样落了灰尘,未及时擦拭,何太太在气头上,将她这个月月例扣了。 皇后所赐之物,她们做丫头的哪敢擅自动,都是屋里的嬷嬷请教了姑娘的意思才放置的,姑娘不喜俗物,将那些好东西收藏于角落,她们怎么敢违背主子的意愿。 如梅心里头有气,何太太走后,便一个人回屋哭了起来。 平日何太太对她们说不上笑脸,总会看在大姑娘的面子上,许多事不曾计较。 如今大姑娘自己生气,连带着太太也莫名其妙发火,如梅好不委屈,见着越苏,就更没什么伺候的心情。 幸好越苏是个懒得计较的,知晓了越蕙所在,自己抱着东西就过去了。 院落中未见其人,先闻乐声。 假山花丛后,吊着一盏微弱的烛光,上有细小飞虫萦绕,灯下美人面如白瓷,冰冷易碎,眉眼中透出淡淡的忧愁。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凄凄绵绵的歌声传来,一道道透着绝望的离愁的声音,砸在越苏心上。 她难受地捂住胸前,深深皱起眉头,只是疼痛间,不小心呼出了声音,被越蕙发现了。 “我不是说过,谁都不要烦我!滚远点!”少见的,越蕙气性如此寒冽冰冷,一丝也碰不得。 越苏没有动,只在身后说了一句:“是我......” 那头听见她的声音,倒没那么冲了。 “越苏?是你吗?” 第61章病发2 第61章病发2 越苏嗯了一声,沿着石子路,越过草坪向深处走去。 “我来瞧瞧你......”她道,顺道将抱着的锦盒放在石台上。 还留着半壶酒未曾收拾,越蕙就着壶嘴仰头倒下,虽然呛了一下,很快就咽下去了,傻傻笑起来,手中的箜篌未停。 还未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将酒壶扔向了旁边的水池中,咕咚一声,很快就沉下去了。 凄离的声音再次响起,伴着箜篌,此时远比寒蝉凄切更为难受折磨,哪有半分“昆山玉碎凤凰叫”的壮烈。 一曲毕,越苏扶住她的身子,怕她不小心就要倒地。 “我哪有那么脆弱......”越蕙拂去她的手:“只是想起来伤心事,心神不得安宁,唯有这箜篌之音,能让我短暂忘记一切。” 越苏心疼地要用手帕抹去她脸颊的泪水,可那泪水像不要钱似,断断续续流不尽。 “也许,过些天,会有转机也说不准......”她只能空口安慰。 越蕙听了这话,突然惨烈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绝望:“不会了......不会了,今日母亲告诉我,谢侯夫妻进京,第一件事是拜访了申家。” 或许是太过伤心,琴音断断续续,再不成曲。 越蕙终于不再弹,面无表情抚摸着琴弦,漫无目的几声撩拨,箜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她哽咽着继续道:“其实我与他,并不是初相识于洛霞山,而是去年七夕......” “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刚好病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就撇下你和二表哥去湖边放花灯。” “碰见他在湖边垂钓,他的同伴问他,既然垂钓,为何不放饵,他说,他是在学姜太公,若有心甘情愿者,才是有缘之鱼。” “我听了笑出声,便和他理论起来,道太公涓跪石隐崖,不饵而钓,乃心之所向并未为鱼。他问我,怎么知道他的心就是为了鱼,而不是为了其他?” “后来我才知道,他听过我的名号,认出了我,与同伴做赌约,引我现身。” “自从面见陛下之后,就有传言,陛下有意择我为太子妃,因此我需得谨言慎行,不可过分招摇,那日之后,我不再敢独自见他,可他托表哥送来书信,写了十余首诗词,直言与我一见倾心,我......更不知晓,他竟然去了洛霞山的菊宴。” “那时候母亲病了,而我既无能为她治病,又无法为她分担家事,深感愧疚,谢姜便时时安慰我......” 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仿佛过往浮现在眼前,他对她的呵护,相处的美好,都烟飘云散,不曾留下任何东西。 名扬侯和申家本就交好,有结为亲家的意图也是平常。 可她无法接受的是,明明爱着她,为何转头就能接受其他人。 他也有和她一样的苦衷吗?他也被父母逼迫不得自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