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忍着点啊,这药有点疼。” “嗯。”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应该是秀秀再给凌姝上药,容宴没听见凌姝喊疼的声音,但秀秀再开口时,声音轻了很多:“对不起啊,我笨手笨脚的,是不是弄疼你了?” 凌姝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要紧,比戒尺可好挨多了。” 容宴一时没能想起来凌姝什么时候挨过戒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刚进宫学宫规的时候。 是他把她送去学规矩的。 戒尺…… 他无意识地搓了下指腹,原本想进去的,现在却迈不开腿了,他叹了口气,轻轻退了出去。 两个宫女还跪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低头。 “朕今天没来过。” 两人连忙低头应了一声,容宴这才迈开步子回了正殿。 心里却仍旧是烦乱的,明明是在御书房待不住才回来的,可谁想到回来后心里反而越发不安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强逼着自己去看折子,这一瞧才发现竟是礼部主客司呈上来的奏折,说是太后过寿,鞑靼,柔然等臣属国都备了贺礼,已经启程往大周来了。 容宴叹了口气,外臣要来,宫里就必须要有人主事,往年宫里没有后妃,太后在前凌姝在后,尚且说得过去,今年就不行了。 先前一冲动把庄妃贬斥,现在就只能再找一个人上来,良嫔身体孱弱,受不得劳累自然不成,惠嫔的话……给了就收不回来了,太后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拦。 事到如今,竟只剩了萧宝宝可以用。 只是她那个脑子…… 容宴脑袋隐隐作痛,无奈之下还是起身,打算去昭阳殿看看。 打从萧宝宝被勒令禁足反省,至今两个月的功夫,他还是头一回来,却好巧不巧地撞见教养嬷嬷在教训她,说的什么他没听清,可进门的时候却瞧见嬷嬷正高举了戒尺,朝着萧宝宝的掌心狠狠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虽然略有些沉闷,却仍旧刺耳,萧宝宝的眼眶瞬间红了:“我就背错了一个地方,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 教养嬷嬷满脸威严:“宫规都是这么一板子一板子打出来的,娘娘若是不服气,就看看乾元宫的凌姝姑姑,她如今的规矩,连太后都称赞,说话做事更是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都是这些板子打出来的,她挨的板子,娘娘可想都想不到,您这才哪到哪儿?” 容宴身体猛地一僵,凌姝挨过很多戒尺吗? 刚才他听凌姝说疼不过挨戒尺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安慰秀秀,此时亲眼瞧见这幅场景,他才知道凌姝说的是真心话。 可宫人受罚是不在主子跟前的,他从不知道挨戒尺的情形是这幅样子,一板子下去,手心就肿了。 再挨一下,就会红得仿佛要沁出血来。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眼前的萧宝宝忽然间模糊了起来,那张脸逐渐削瘦紧绷,变成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她紧紧握着手,死活不肯再松开,教养嬷嬷脸色漆黑:“娘娘,今天您要是不把该受的罚受了,明天可就是长信宫的南嬷嬷来加倍责罚了?” 萧宝宝红了眼眶,虽然满脸惊恐,可还是颤巍巍地再次把手伸了出来。 戒尺被高高举起,兜着风砸下。 容宴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人。 随着“哎吆”一声惨叫,教养嬷嬷倒飞出去砸倒了条案,正闭眼等着挨打的萧宝宝被惊动,颤着睫毛睁开一条小缝看过来,见是容宴救了自己,顿时满脸惊喜:“浔哥哥!” 她朝着容宴怀里就扑了过来,容宴却被这一声喊得回了神。 哦,这是萧宝宝。 也是,他怎么会护着凌姝呢?他从来没有护着过她。 他闭了闭眼,心脏沉沉地坠了下去。 萧宝宝一无所觉,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你可算是来看我了,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学规矩了,她总是找我的茬,你看看我这手,隔两天就得挨一次打,上药也好不了,一拿筷子就疼。” 可是宫人受罚,是不允许上药的。 容宴忽然想起来,那段时间凌姝的确瘦的厉害,他还以为是她以前被容家养的太过娇气,吃不惯宫人的饭菜,现在萧宝宝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过来,凌姝那时候是疼的拿不了筷子,没办法吃饭。 他心口的伤又疼起来,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教养嬷嬷爬起来,原本还想说自己是按照太后懿旨办事的,没有错,可一看容宴的脸色,顿时没敢再言语。 她以为容宴这脸色,是见萧宝宝挨打给气的。 “皇上恕罪,奴婢已经手下留情了……” 萧宝宝叉起腰:“呸,你才没有!浔哥哥,不能放过她,她总找我茬,你得给我出这口气,我要把她打我的板子都打回去!” 容宴深吸一口气,终于从杂乱的思绪里回神,他轻轻推开萧宝宝,上前两步在教养嬷嬷面前半蹲下来:“你刚才说,凌姝的规矩好,是你教的吗?” 教养嬷嬷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会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凌姝的规矩好是全宫里都知道的,不少管事嬷嬷和姑姑都会拿她当例子教训底下的宫人……这应该是个好事吧? 她颤巍巍点了点头:“是,是奴婢……” 既然是你,那就没错了。 容宴的眼神淡了下去,他缓缓起身,一字一顿道:“拖出去,杖毙。” 第116章断不干净 萧宝宝被吓到了,眼看着教养嬷嬷被拖出去,惨叫越发凄厉,不由摸了摸胳膊,小声求情:“浔哥哥,我虽然讨厌她,但是也不用杀了她……要不还是打几板子算了,别打死了……” 容宴漠然地看着门外,一条人命他一句话就没了,宫人就是这么没有分量,可这么没有分量的人中的一个,却偏偏一直在扯动他的心神。 明明恩怨都已经了了,明明他们之间没有瓜葛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萧宝宝挠挠脸颊,困惑地看着他:“浔哥哥,你想什么呢?” 宫女容合已经南勤地送了热茶上来,皇帝来一趟,还为了萧宝宝把教养嬷嬷给处置了,要知道教养嬷嬷身份特殊,虽然不少主子都在她们手上吃过亏,可碍着礼教,碍着她们是长辈派过来的人,多少委屈都只能忍着。 这些天萧宝宝都被折磨得瘦了好几斤,刚才看见人被拖出去的时候,容合心里都替主子觉得痛快,隐约觉得自家主子的苦日子到头了,皇上要把人放出去了。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敢怠慢,恨不得将昭阳殿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 可惜悦嫔被罚之后,昭阳殿的小厨房就停了,别说点心了,连点旁的吃食都没有。 她满怀忐忑地将茶盏放在了矮几上,容宴却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日子你也受够教训了,明天就去太后宫里帮着处理一下宫务吧,太后的寿诞你也多费心。” 萧宝宝一愣,眼睛“唰”地瞪大了:“我?我管宫务?真的?浔哥哥你是要把掌宫权交给我吗?你对我真好!” 她张开胳膊就要去抱容宴,却被抵着脑门定在了原地,容宴眉头微拧:“朕说过很多次了,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你这个称呼让太后听见,少不得要责罚你,到时候朕可不会求情。” 萧宝宝想起教养嬷嬷的凶神恶煞,脸色瞬间一白,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私下里喊喊,当着太后的面绝对不这样……浔哥哥我好想你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给我上药吧,我手好疼啊。” 她把手举起来递给容宴看,掌心可怜兮兮地红肿着,的确有些刺目。 容宴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眼前的手恍惚间变成了另一双,那双手比现在这双要凄惨得多,忽而长满了冻疮,忽而又是烫出了水泡,忽而又裂开了伤口在流血…… 他猛地扭开头:“朕还有事,你传太医看看吧。” 萧宝宝有些不高兴:“你罚了我那么久,现在上个药都不行啊?” 她正要纠缠,却见容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