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南震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沈父一口喝干杯中酒,却并没有直接提他们离婚的事,而是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一张老旧的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小小的沈月秋不过五六岁大。 沈父和沈母分别牵着她的手,画面定格。 “这张照片拍完后我就立马被派去执行任务了,她妈想喊我吃完饭再走我没听。” “当时我总觉得,以后日子还长,总有时间陪她们母女。” “可后来啊,就连我爱人去世那天,我都没能赶回来见到她最后一面,那时我才知道后悔,后悔因为公事太忽略家庭,后悔没能好好珍惜这个家!” 向来刚硬的沈父提到沈母时,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他又给自己倒满酒,一口喝干。 “兰舒,我女儿的性子不像她妈那样温和柔顺,反而随了我,执拗得很,一旦决定的事很少回头。” “当初她为了你,放弃了第一次飞行员征召,我就知道她是认定了你。” 听到这里。 徐安南猛然一怔,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沈月秋曾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这么多! 他低下了头,声音嘶哑:“爸,对不起。” 沈父沉沉望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这过日子,总有一方要退让,但过去兰舒为你牺牲得够多了,身为父亲,我尊重支持她的一切决定,你若是不爱她,就放手吧。” “不……” 徐安南紧攥着手,意识从未有过的清醒:“爸,我不想跟兰舒离婚。” …… 首都,山区。 浓烟滚滚,直升机盘旋于上空搜寻山火中的幸存人民。 这是沈月秋入空军后的首次空中救援任务。 她坐在副机座位,目光落在下方,神色倏地一惊:“机长!山区学校里还有人!” 机长应声迅速将直升机往下降落。 “是解放军!”“太好了!是解放军来救我们了!” 十几名孩子当即哭着招手,他们个个脸上满是黑烟,在他们的身后,一名五六十岁的老师倒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息。 “快上飞机!” 沈月秋放下直升机软索,将所有遗留在学校里的孩子送上飞机。 山火已经迅速往楼顶蔓延而来。3 此刻需要迫切离开,然而直升机却迟迟无法起飞。 “重量超载!沈同志,立马减重!” “是!” 沈月秋迅速将机上所有重物扔下。 可飞机依旧超重无法起飞。 眼看着浓烟即将淹没直升机,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扔下减重了,沈月秋看着飞机上那一张张童真稚嫩的脸庞,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弯下腰,笑得温柔:“孩子们,马上就要起飞了,你们得闭上眼睛才行。” “好!” 这群孩子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不会看见等会她要做的事。 片刻过后。 前面的机长听见碰地关舱门的声音,随后耳机里传来沈月秋说:“报告机长,减重完成!” 机长操纵起飞杆,螺旋桨呼啸转动。 救援直升机轰然起飞! 机长神色大喜:“成功了!沈同志,我们……”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机长回头看见舱内根本就没有沈月秋的身影! 仿佛意识到什么,他透过机窗往下看去,神色大震—— “沈同志!!!” 只见沈月秋正站在地面上,身影挺直坚定。 原来,最后在直升机上减的重量——是她自己! …… 一周后,盛北军区。 徐安南刚执行完调去沪南前的最后一个任务。 他回来后,连军旅包都未来得及放下便匆匆赶去了政委办。 在他的口袋里,正放着一张去往首都的火车票。 他已经决定,沈月秋要在首都当空军,他便调去首都同她一起。 这次,就换他来走向她! 推开政委办的门。 徐安南大声道:“报告政委,我申请转调去首都……” 话说到一半却没了声。 他惊讶地看着政委今日竟穿了件崭新军装,胸口挂着所有勋章,这是只有在隆重事件下才会有的穿戴。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名的不安突然笼罩在徐安南的心头。 政委却只是眼神复杂看他一眼,随后拿上军帽。 “先放着吧,在这之前,我们先去迎接一位烈士回家。” 徐安南神色一凛,跟着政委一路走过去。 天色阴沉得很,全军肃穆站成两排,迎接天上盘旋的直升机。 而站在最前方的,是袖口系着白布的首长沈父! 可此刻的沈父头发全白,整个人苍老了不止十岁! 徐安南心头陡然一跳。 这时,直升机落地,几名军人郑重捧着遗照和骨灰盒从飞机上走下。 喇叭声中随之传来悲伤而庄严的声音。 “一周前的首都山火救援中,她为救十五名孩子,不惜牺牲自己,葬身山火,年仅26岁!” 徐安南怔在原地,心脏突然‘砰砰’地不受控制地急速跳了起来! 喇叭声几乎哽咽:“今日,我们以最崇高的敬意,在这里迎接沈月秋同志,回家!” 徐安南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么会听见沈月秋的名字?!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清最前方军人手捧的遗照,上面赫然正是沈月秋的笑脸! 他们停在了一头白发的沈父面前,郑重敬礼! 一生铁骨铮铮的沈父抖着手接过骨灰盒,却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 他抖着手摸过骨灰盒,像在触碰女儿冰冷的脸庞。 “兰舒,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女儿!是人民的好女儿!你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信任,爸爸以你为荣!” 轰隆巨响,雷声交加。 雨终于落下,喇叭中传来隆重的送别曲。 倾盆大雨中,全体脱帽致敬,声音响彻天际——“送别人民英雄沈月秋同志!” “沈月秋同志,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