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沈檀惜进总裁办公室,将文件放下,而后说:“伯母中午给我打电话,让我们今晚去吃顿饭。闻总,您已经半年没有回去了。” 秦伯沉眉毛不耐地皱起来:“你经常跟我家里人联系?” “没有。”沈檀惜回答,“每次都是伯母主动打给我的。” 秦伯沉看了眼手表,将车钥匙丢给她:“你开车。我让司机送白柚回家。” 沈檀惜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一句话很想问出口,她张了张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她害怕听到答案,听到那个她已经有预感了的答案。 …… 闻家的晚餐桌上,闻夫人一直给沈檀惜夹菜:“怎么瘦了这么多呢?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秦伯沉本就是一个冷面冷情,寡言少语的人,在闻家更是如此,除了进门时问候了闻董事长外,就没再开口。 他淡淡地看着女人应付他那对名义上的父母,摸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没有啊,可能是今天涂的口红色号不显气色吧,我回去就丢了它。” 碧云集团的总裁秘书,长袖善舞,最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哄得闻夫人喜笑颜开。 秦伯沉忽然想起白柚今天说的话,大家都很喜欢沈檀惜,确实,不只是同事客户,长辈们也很喜欢。 这三年来,她介入他的工作和生活,该她处理的不该她处理的,她都面面俱到,所以父母、朋友都默认了,她会成为他的妻子,甚至不止一次提过他们的婚事。 秦伯沉嘴角一哂。 果不其然,闻夫人又提到这件事。 沈檀惜经过一个下午的心理建设,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所措地看向秦伯沉。 秦伯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声音也如清水那般,没滋味,没温度:“我跟她不可能结婚。” 沈檀惜原本夹起一块排骨,闻言,吧嗒一声掉进碗里,只是很轻的一声,却砸在她心头,像玻璃裂出蜘蛛网的纹路。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闻董事长沉声:“不跟藏月结婚,你想跟谁结婚?公司里那个小秘书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里做了些什么荒唐事!” “董事长……”沈檀惜本能地想要缓和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以前他们父子矛盾,都是她调和。 但这次,秦伯沉的表情冷涔涔的,像被触到了逆鳞:“父亲管得太多了,论荒唐事,您年轻的时候做得也不少——您说是吗?闻夫人。” 闻夫人脸色微僵,闻董事长拍桌而起:“混账!” 秦伯沉拿了一张纸巾,起身:“我吃完了,先走了。” 闻董事长脸色铁青,闻夫人连忙倒了杯水给他:“消消气消消气,老闻,你血压高,不要气坏身体。” 沈檀惜下意识说:“今天闻总见客户不是很顺利,所以心情才不好。” 闻董事长头疼:“他那个臭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用替他遮掩。” 闻夫人劝说:“延舟已经是这么大个公司的总裁,你还用教训孩子的语气,换成谁能心情好,算了。” 又对沈檀惜道,“委屈你了藏月,你快跟上去看看延舟吧,院子里几辆车,你随便开一辆去。” 沈檀惜其实不太想去。 她今天,不,是自从流产后,她一看到秦伯沉,就觉得有些疲惫感,不想面对……明明以前只要想到初见时的场景,她就什么都可以忍的。 但闻家父母这样看着她,她也无法拒绝,只能点头,跟管家拿了车钥匙,开了车追上去。 没追多远,就在一条小路边看到了秦伯沉的车,而他站在车边抽烟。 沈檀惜停好车,走过去:“闻总。” 小路上的路灯暗淡,模糊地勾勒出男人冷峻的侧脸,他没看沈檀惜,指尖的香烟忽明忽灭。 沈檀惜在心里叹气,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便走过去买了饭团,在便利店加热过了,可以直接吃。 “你晚上没吃多少,先垫垫胃,别又胃疼了。” 秦伯沉看了她一眼,倒是接过去了。 沈檀惜低声:“你就算不满闻董事长说的话,也不该那么顶撞,他容易犯高血压,去年年底还进了一次医院……” 秦伯沉蓦地冷笑一声,丢掉饭团,抓住沈檀惜,打开车门,直接将她压在车后座!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沈檀惜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就被他分开。 她整个神经都是一炸,挡住秦伯沉:“闻总!” 虽然是小路,但路上还是有行人,她接受不了。 “闻总!不要在这里!” 秦伯沉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声音根本没有情|欲,冷冰冰的:“楼秘书也学会拒绝了?你不是最好的性格,谁都喜欢你吗?” 沈檀惜被压在逼仄的后座里,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犯她的五脏六腑,她顿了几秒,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哪有谁都喜欢我,闻总不就不喜欢……你喜欢白柚?是真的喜欢的那种喜欢,还是只是一时感兴趣?” 她以为秦伯沉对白柚只是“看上了”,“挺感兴趣”,说得再直白点,就是“很对胃口,想睡一下”,仅此而已。 但他那天晚上那句话,“不喜欢婚前行为”,婚前。 她好像又错误判断了。 上次错误判断,她被“流放”到外地两个月,这次错误判断,她隐隐感觉,自己和秦伯沉要彻底结束了…… 她其实可以不问的,都说难得糊涂,又说不求甚解,装作无事发生,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自从三年前被他救了,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他,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理是,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没有自尊地当一件工具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要不是他,她三年前落入那些人手中,一定烂得更彻底。 但原来不是的。 人都是贪心的,进了一步还想再进一步,她从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就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可惜一直得不到。 而现在,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她得不到的东西,温柔、偏心、宠爱、婚姻都被他给另一个女孩,她忍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 他是真的,喜欢上白柚了吗?要结婚的那种喜欢? 秦伯沉没回答,在黑暗里看着她,不过,沉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默认的意思。 沈檀惜笑了:“你想娶她,却还碰我,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忠诚了?” “只是用用‘工具’,怎么能谈得上不忠诚?”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个巴掌就又快又准地扇在秦伯沉脸上:“啪!” 力气不算大,但这个举动,沈檀惜自己都没想到。 两人近距离对视,秦伯沉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他最看不上的那个女人打,他整个人都冷了。 沈檀惜自嘲是工具,和秦伯沉用轻蔑的口吻说她只是工具,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打了他,但不后悔。 她甚至感觉自己在发抖。 原来被人气到发抖就是这个样子。 秦伯沉冷冷地看着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眼泪,他心头陡然涌起一股烦躁,扯了扯领口,直接起身,很没好气:“下车。” 沈檀惜抿紧了唇,整理好衣服下车,车门还没关上,秦伯沉就一踩油门,直接开走。 沈檀惜看着车背影,疲惫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似乎,要承受不住了。 而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她离开,这个契机来得非常快,快到就是第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