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此刻紧紧看向父亲,在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见任何心疼与怜惜。 他只是沉默地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递到我面前,眼底一片冰霜。 “孟家的血脉不能流于西域,到了那边,你便寻个时机,自我了结吧。” 我咬着唇看着那匕首冰冷的刀锋,心中再没了片任何期待,只余一片荒凉。 我控制不住的红了眼,半响,猝然挤出一个笑:“父亲真是,大义。” 说罢我接过匕首,不再看他的反应,起身走了出去。 冷风如刀割,呼啸而来。 我快步走到院中,心中翻涌的痛楚方才平息。 正欲回房,一转身便看见孟砚安正站在我身后,眼中透着滔天的怒意,开口便是质问。 “谁允许你擅自做主?” 我勉强勾了勾唇:“公主不用和亲了,你为何还是不满意?” 孟砚安笑了,带些冰冷的锋利:“你以为你是谁……” “孟砚安。”我打断他伤人的话,只觉心口疼的厉害,声音已然颤抖起来,“我这次真的放手了,你可开心了?” 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回了房。 和亲的队伍在三日后启程。 城门口。 送亲队伍浩浩汤汤,红妆一路绵延铺到天边。 我站在马车边,父亲不愿送我,便只能由孟砚安扶我上马车。 我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 三年前,他说若我穿嫁衣一定好看,那时我十五岁。2 现在我穿上了嫁衣,我不由喊道:“孟砚安……” 我想问他,我穿嫁衣是否和三年前他所想时一样好看。 可我越过他的肩头看见了他身后的司徒明皎,顿了顿没问出口。 只是笑着说道:“哥哥,祝你幸福。” 他没说话,将我的盖头拉下,眼前瞬间只剩一片鲜红,将他与我彻底隔绝。 我眼眶瞬间热了。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我脑海回响:“警告,宿主行为严重破坏剧情,若继续下去,系统将会执行销毁程序!” 我恍若未闻,坐上了马车。 送亲队伍出发,孟砚安全程护送。 车队缓缓行驶,不知走了多少天,马车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终于,走到了两国交界处。 我从窗户往外看,境界线在我眼前,出了这条线,以后南国的一切将都与我无关。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直的朝马车飞来!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飞箭被寒枪横扫于地。 孟砚安驾马护在我车前。 “山贼,戒备!” 下一瞬,一阵风过,贼寇霎时从丛中窜出。 声势浩大,嘶吼着朝队伍杀了过来,似乎埋伏已久。 一时之间,剑影翻飞,杀气冲天,嘶吼声与刀剑声不绝于耳,交杂着火光在我眼里化为零星混乱的碎片。 混乱中,一个贼人上了我的马车,微微愣神后便淫笑着要扒我衣服。 “救命!” 我慌忙往后退去,车帘被猛然拉开,紧接着一道寒光划过,滑腻的鲜血浇了我满身。 孟砚安一把将吓傻的我扯了出来,置于马上。 “我断后,往前一直走,关海会来接应你,便会安全。” 我愣愣问道:“那你呢?” “我不会死。”他抿着唇,往马背上重重一拍。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带着往前跑去,厮杀声越来越小,前方似乎看见了关海的身影。 我正想喊他,却听见系统冰冷的说道:“销毁启动。” 下一瞬,我只觉胸口猛然一痛,一低头便看见一只利箭穿过胸口。 我骤然失了所有力气,摔下了马背。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孟砚安一身的血,迅速向我跑来。 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惊诧与无望。 我还想再看清楚些,可再没力气睁眼,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 “孟皎!” 孟砚安手中银枪猛然坠地,他慌乱伸手去探孟皎脉搏,只余一片平静。 “为什么……还是一样的结局?!” 孟砚安双眼猩红的看着那只箭,情绪骤然失控。 他明明做好了所有准备,为什么还是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关海狂奔而来,看着早已失了气息的孟皎:“这……” 孟砚安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来,咬牙说道:“把刀给我。” 关海诧异一瞬,还是将刀递上。 下一刻,却见孟砚安将刀架在脖颈间,像是做了无数次一般,狠准的割了下去。 刹那鲜血纷飞! “将军!” 孟砚安感受着生命迅速流失,用尽余下的所有力气将孟皎紧紧揽入怀中,闭上了眼睛,轻如叹息的说道:“下次,别再犯傻了。”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黑暗之后所有痛都消失不见,只有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 “警告!男主死亡!世界即将重启!” “警告!男主死亡!世界即将重启!” 漫天的代码在黑暗中飞舞,渐渐幻化为各种人物与场景。 “第三十七次重启世界,宿主请尽快完成‘拯救女配’任务。”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孟砚安再次睁眼,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再熟悉不过的将军府大堂里。 孟父站在他面前,笑着对孟皎说道:“以后他便是你的兄长。” 耳边不断有声音回荡。 我听不太清楚,黑暗中小时到年少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退闪动,最后停留在了最后孟砚安跪在堂前的模样——那是这场悲剧的开始。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父亲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是你的姨娘……” 我猛然睁开眼睛,身体顿时有了实感,一抬眼便看见满脸笑意的父亲! 以及,堂上端坐的母亲! 怎么回事?我震惊的环顾四周,正是在将军府! 头骤然迸发出一阵剧烈疼痛,过往的记忆如碎片一般狠狠刺进我的脑中。 雨夜、禁忌般的吻、母亲脖子上的勒痕、以及看不见边际的红毯,和鲜红盖头外孟砚安冰冷的眼神…… 喧嚣的厮杀声外,一匹马,一支箭,孟砚安说他不会死,可最后死的却是我…… 为何我还活着?!为何会在这一天?! 难道真如话本中所言,我重生了?! 我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毫无伤痕的胸口,试图理清混乱不清的记忆。 堂上父亲笑着开了口:“以后,他便是你兄长。”9 我还未反应过来,突觉一道炙热的目光凝固在我身上,转头便对上了孟砚安复杂的眼眸。 那眼神,和死前看见的最后一眼一模一样。 里面包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在以前,我会纠缠着去弄懂他的每个情绪,可现在…… 我收回目光,轻声喊道:“哥哥。” 如果上天让我重来一世,那么,我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孟砚安诧异的沉默了一瞬,随后轻轻地笑了:“妹妹。” 我竟觉得有些解脱。 或许我们不该再有情感上的纠缠,孟砚安与我而言是个尽职的兄长,于司徒明皎而言是个尽责的托付,这便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父亲笑道:“如此我也放心了,我害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 “我一直将他当做哥哥,又怎会接受不了?”我浅浅的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孟砚安闻言朝我看来,我却不再回望,第一次让他的目光落了空。 我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其实不过短短几天,却恍若隔世。 窗外还未被钉上木板,光依旧能透进来,还是自由之身。 我痴痴笑着从抽屉中拿出了那叠信纸,一张张都保存地极为完整,连个卷边都不曾有。 上一世便是这些记着少女的哀思情缠的纸,将我与母亲都送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我将信纸放于烛光之上,火渐渐蔓延,瞬间只剩下满地黑屑。 我看着被风一吹,霎时消散了的尘灰,心中五味杂陈。 确认这些都处理完后,我深深的吐了口浊气,去了母亲房中。 一进门,便见她在绣着衣服。 我心中顿时酸软了一块,上一世母亲因我而死,这一次,我该如何带她逃离这个深渊? 母亲听见门口的声音,抬头笑着看我:“怎么不进来?外面冷。” 我压下心中情绪,笑着坐到她身边:“这是在绣什么啊?” “你的衣物。”她柔声说道,“以后你若嫁人了,必然不会常回家,我现在多绣一些,日后你即便不回府也能穿娘做的衣物。” 我看着她嫣然笑着的模样,心中的酸涩渐渐蔓延至了眼底。 突然问道:“娘,你想过和离吗?” 第11章 “和离?”母亲不解的看着我,笑了,“傻孩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摇摇头,认真的说道:“将军府中有七位妾室,父亲还要夜夜流转花柳巷,家只是他醉酒后的去处,一回母亲这里,便是床上一躺,等着你为他换衣换鞋。” 我将这些年母亲的苦楚一一道来,问道:“他待你如此冷漠,你为何还要为他守着一方后宅?” 母亲呆愣了一瞬,似乎是从未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 半响才皱眉说道:“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 她指尖轻点着我的额头,嗔怪道:“教你学女诫,真是学狗肚子里了。” 我看着她又继续制衣的手,心中却无半分失落,只是满心的苦涩。 母亲是商人之女,小时能接触的所有书籍便是《女则》与《女诫》,经年不变的教诲,早已让她觉得这便是真理。 可即便是如此遵循三从四德的母亲,也会违背父亲意愿让我去书院,也会冲破世俗的枷锁,获取性命只为让我能有自己的一小方天地自由…… 我喉中一哽,眼中模糊一片,忙将头埋进母亲怀中。 她轻拍着我的头,叹了口气:“我知你心中难受,可父命不可违,你便忘了他吧。” 这个他不言而喻。 母亲果然知道我一直爱慕孟砚安,所以才会不断为我觅人才,只为能让我嫁的好一些,忘了孟砚安,就不会再痛苦。 我摇头,喉中哽咽地说不出话。 我此刻心中难受,不是为了孟砚安,而是为了她。 她这样爱我,可上一世我却如此自私而堕落。5 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我在心中不断喊着系统,良久它终于回了我:“什么事?” 我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会重生?” “世界崩坏,重启。” 我又问道:“那能不能让我再回到过去一点的时间?” 我想回到母亲嫁人之前,这样便可以从根源解决这一切。 系统沉默了一瞬,说道:“不能。” 我还未开始沮丧,它又说道:“世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设定,你无法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