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的力道穿过我耳旁,竟直直钉在了沈繁霜的脚下! 我倏然扭头,却见众人拥簇中,眉心有疤的男人正收回手中的弓。 我不由出声:“陈博荣,你干什么!” 陈博荣没理我,眉间那道疤凶悍的刺眼。 “沈繁霜,你们沈家人可真是不要脸,三年了,任凭军中兄弟如何欺辱你,你都好像没事人一样,这三年你手下有一人听你的吗?真是不知廉耻!” 我看见沈繁霜握紧长枪,冷冷看他:“只要我沈家一日未亡,我便还是副将。” 闻言,拥在陈博荣周围的人脸色一变。 有人走过去,重重推着她的肩膀。 “臭娘们,你装什么,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将军府的大姑娘?” “你们沈家人名声臭嘴又硬,谁不知道你们家出了个叛国贼!” 他们嘴脸凶恶,用肩膀撞着沈繁霜,嘴里一直不干不净。 沈繁霜捏着长枪的手更紧,死死抿着唇,极力压抑。 军中有令,不得私下斗殴,违者逐出军营永不录用。 陈博荣冷笑着上前,抬脚碾在沈繁霜脚背上。 他笑得夸张:“哎呀,不小心踩到你了,不过你们沈家被人踩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下!” 四周都是哄笑声,我气的眼眶赤红,抬腿就朝陈博荣踢去。 可比我更快的,是沈繁霜手中长枪。 枪如寒星破空,直直刺向陈博荣喉间,又骤然停在离肌肤半寸之地。 她看着陈博荣惊骇的神情,一字一顿。 “大梁十七年,沈清辞十五岁,能独力将敌军斩于马下,一举定胜负!” “大梁十九年,她十七岁,以五万对战十万敌军,生擒南疆皇室,收复南疆!” “大梁二十二年,她点兵十万,再度奔赴战场!此去无归,年方二十!” “陈博荣,你为将十年,可有一桩事,能比得上她?” 第4章 空旷的校场寂静一片,好像远处的操练声都小了许多。 沈繁霜凌烈的目光扫过众人。 “无论沈清辞是否叛国,她曾为大梁洒下的鲜血,不容抹杀!更不容你们耻笑!” 可下一刻,有人狠狠出声。 “一个女人怎能做出如此功绩,怕是跟真正的功臣睡了,才有如此盛名!” 我浑身血液寸寸凝结,还没待我反应过来,沈繁霜怒喝一声:“闭嘴!” 我看见沈繁霜丢开长枪,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 可她身手再好,也终究寡不敌众。 我看着那些人疯了一样殴打她,拳拳到肉。 我拼命的拦住那些人的拳脚。 “住手!你们这群疯子!” “我沈清辞没有叛国!没有!” 我眼前一片血红,可我除了一遍遍的嘶吼,什么都做不了。 沈繁霜被打的嘴角染血,忍受着那些人的拳脚,摇摇晃晃的站起。 “爹爹说过,沈家人,从不跪地求饶……” 我的泪骤然奔涌而出! 陈博荣也听到了这句话,眉间的疤漫出戾气。 “不跪?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骨气!” 下一刻,他捡起那杆长枪,重重朝沈繁霜的膝窝砸去! 清脆的骨裂声刺入我耳中。 我目眦欲裂:“不要!” 当夜,沈繁霜是被人抬回将军府的。 我跪在她身边,碰都不敢碰她,只能嘶吼:“来人!救救她!来人!” 这一刻,我恨极了我自己,为何要输掉那场仗! 为何代替沈繁霜受此折磨的不是我! 终于有人出来,急急将我姐抬进了府,我娘跌跌撞撞的冲过来,险些晕过去。 直到后半夜,府中人才终于请来了大夫。 我站在门口,看着大夫一番诊治后,重重叹了口气。 “夫人,您女儿这腿伤……难治。” 我娘吓白了脸,不住的恳求:“大夫,无论您要多少诊金我们都出,您救救我女儿。” 大夫摇了摇头,将药方放在我娘手里。 “一日三服,她哪怕好了,日后,这右腿也难恢复如初了。” 我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明明烈日当头,我却如坠冰窖。 等我回过神来,我娘已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她冲进祠堂,扑的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各位先祖,救救我女儿,她的腿不能坏啊!” “亡夫死时年仅三十,小女清辞更是早夭,如今将军府只剩我和繁霜。” “繁霜生来性傲,从小便立志杀尽贼寇以身报国,可若成了瘸子她要怎么办!” “求先祖怜悯,求先祖怜悯!” “清辞,你也在天上保佑你姐啊。” 我一怔,却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的灵位,竟列其上! 原来不知何时,娘亲早已将我归于先烈之侧,日夜供奉。 我娘说:“清辞,这些年你姐姐很苦,你别恨她,要保佑她。” 泪倏然落下,我哽咽出声:“娘,我不恨她,我只恨自己。” 我对着祖宗牌位跪了下去。 “求先祖显灵,若能换回我姐姐的腿,我愿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三日后,沈繁霜醒了,娘亲没敢跟她说断腿的事。 可我分明看见,在娘走后,她摸着那只断腿,眼周血红。 我苦笑一声:“娘,你失算了。” 沈繁霜从军多年,怎可能连这种事都判断不出。 这天,我跟着娘又到了祠堂。 我与她一同跪下,祈求先祖显灵,让繁霜病愈如初。 可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夹杂着下人惊惶的声音。 “大姑娘,您的腿还不可下地啊!” 我惊的扭头,却见沈繁霜拖着断腿,一步一挪的走进来。 她盯着我的牌位,眼睛好似染血。 “您果然给她刻了牌位,让她入了祠堂!” 我站起身,看着她眼中的狠与恨,心如刀绞。 “姐姐,是我的错,不怪娘。” 娘亲有些无措:“繁霜,我只是想求先祖保佑。” 沈繁霜陡然爆发起来:“那她又算什么!” “您可有想过,我们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又为何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沈清辞这个叛国贼!” 我娘下意识开口:“她不是。” 她握住沈繁霜的手:“你赶紧回去躺着,会好起来的。” 沈繁霜重重甩开她的手:“好起来?我已然注定残废,如何能好起来!” 我娘不慎朝后仰倒,却撞到了我的灵位。 啪! 我的灵位,就这么裂成了两半。 第5章 寒风陡然从外吹进,带起湿润之意,天空暗沉,细雨如丝。 连带着这祠堂也变得冰冷起来。 我心脏也疼到直抽。 我娘发出一声呜咽,急急蹲下去,却怎么也无法将我的灵位复原了。 她捏着破碎的灵位,泪一滴滴砸在上面:“清辞,娘的清辞……” 沈繁霜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我犹豫再三,还是跟上了她。 “沈繁霜,你可以恨我,可你不该当着娘的面这样做。” 她不理我,我看着她拖着断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将所有的话都咽回去。 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 之后,四周景象越来越熟悉,我恍然惊觉,她竟然来了我的房间。 房间里一切如初,就连出征前沈繁霜送我的那根簪子,也好好的放在梳妆台上。 二十岁生辰时,她将簪子给我:“这是我亲自刻的,你不许嫌弃。” 我胸口划过深切的悔意。 为何我当时不告诉她我很喜欢这簪,为何不说一句我从未嫌弃她给予我的一切? 就在我出神时,一只手穿过我的魂魄,拿起了簪子。 寂静的房间里,沈繁霜自言自语。 “怪不得你当时不让我跟着上战场,原来你早就决定叛国。” 听着她的话,我不由愣住。 出征前,沈繁霜确实说过要一同前去,可那时娘亲生着病,我便拒绝了。 我说这场仗我能赢,我说我会带那些人回来,让她好好在家照顾娘亲。 可没想到,这次的自负,造就了十万将士魂断边塞。 在沈繁霜心里,也成了我叛国的先兆。 我想解释,可一张张浴血的脸在我眼前闪过。 无论稚嫩的少年,亦或沧桑的中年,尽皆面目坚毅。 “将军,忠君卫国,本就是我们的宿命!” “请将军准许我们死战到底!” “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绝不让敌寇踏入我大梁半步!” 我紧紧攥着手,恍若再次感受当时的痛苦,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下一刻,我看见那只簪子,‘啪’的一下在沈繁霜手里断成两截。 她直直往外走,朝下人吩咐:“来人!给我将这间屋子推了!” 我惊的失声:“姐!” 却看见她撩起下摆,断腿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我瞳孔骤缩,脑海中登时只有一个念头:要救她! 我发疯似的冲进丞相府,在书房找到了秦徵。 我看着他,直直出声:“秦徵,求你救救沈繁霜!她的腿不能坏啊!” 可秦徵只是漠然垂眸,看着桌案上,不知在想什么。 我急的上前,却被白纸黑字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沈家清辞枉顾孝义,弃家叛国,实非良人,此书退婚意,绝情不再续。” 第6章 外面的雨好似更猛烈了,我张着嘴几次吐不出一个字。 而他只是望着外面,直到雨停,才将桌上的信递给仆人。 “送去将军府。” 我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拦,可信封边角划过我掌心,直直刺到了我心底。 我陡然转头望着他,眼里一片死寂。 我失魂落魄回到将军府时,前厅灯火通明。 原本应修养的沈繁霜,此刻与娘之间气氛紧张。 我连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