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老天爷好像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四周越来越暗,程岑华慢慢闭上眼,和河底死一般的沉寂融为一体。 寂静的街道,纪霆国心不在焉地往军区走。 看着手里的离婚证,纪霆国莫名觉得喘不过气。 这时,通讯员开着车过来了。 “政委,户口本拿回来了,于同志的孩子临时靠挂在你的名下一个月,等下个月入学后就能迁回于家。” “嗯。” 纪霆国敛去低落,不露声色将离婚证藏进口袋。9 他接过通讯员递来的户口本后,又吩咐:“去电视台。” 军绿吉普缓缓朝电视台驶去。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胸腔那股压抑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他伸手按住心口,深呼吸几次,但不安却散不去。 他拧了拧眉,很快,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 纪霆国拿着户口本往播音部门去,可路过化妆室时,就听见里头传出于英楠的声音。 “没错,是我故意让广播站的小林抢走程岑华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也是故意抢了程岑华的工作,又偷拿她的准考证。” “可我也是没办法啊,霆国说我们已经是过去了,对我照顾只是因为我得了抑郁症,绝对不可能跟程岑华离婚,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想办法把她逼走了。” “我离婚还带个孩子,总不能一直装病麻烦霆国,妈,你难道不想做军区政委的丈母娘?” 一字一句,像是引爆了纪霆国心底的雷,轰响过后,硝烟弥漫。 蓦然间,他脑子里闪过不久前程岑华在雨中哭着控诉的模样。 直到此时回想,他才看懂她眼中的失望。 隐隐的,胸口口袋的离婚证似是在发烫,灼烧着他整个胸膛。 “行了妈,挂电话吧,一会儿霆国要来了。” 一声轻响,座机听筒被放下。 虚掩的门被拉开,当看见外面黑脸的男人,于英楠的笑容顷刻在脸上凝固,反应过来后,连忙打招呼:“霆国,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纪霆国沉默,一双墨眸噙着从没有过的阴寒,冷飕飕地盯着她。 于英楠意识到他一定是听见了刚才的话,脸霎时白了,慌忙抓住他的胳膊解释:“你听我说,刚刚我说的都是敷衍我妈,都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纪霆国便抽出手,将户口本扔到她手里,嘲讽:“不急着解释,等我把岑华找来,你再好好说这些‘误会’!” 寒风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让于英楠哆嗦了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冷酷,似乎要杀人的一面。 纪霆国也无心再跟她纠缠,转身大步离开。 想见程岑华的念头瞬间膨胀,伴着愧疚不断泛滥。 掏出口袋的离婚证,一把撕碎。 是他错了。 他竟然一次次误会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自然要跟他离婚…… 纪霆国越走,拳头越握得死紧,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慌。 程岑华…… 从前被压抑的感情好像突然冲破了雾霭,他头一次如此清晰认识到—— 他心里不是没有她。 他想快点见到她,想跟她道歉认错,她比他小了6岁,他以为照顾家就是照顾她,没必要说那些肉麻的情话…… 但如果她想听,他说多少都行。 而就在他跨上车,准备开车去找人时,原本在值班的干事蹬着自行车冲了过来,嘭的一下,摔到在他面前! 纪霆国眉心一跳,接着就听地上的人哆嗦着急切通知:“政委,出大事了!刚刚公安局来电话,说您夫人程岑华为了救人淹死了!” 第11章 纪霆国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通讯员也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急的满头汗的干事。 “是真的!现在人就在济河边的春景路那儿,公安那边说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一字一句,就像瞬间抽走了纪霆国全身的力气,原本急促的呼吸瞬时凝结。 通讯员看了眼他乍白的脸,迅速反应过来,上了车就往春景路驶去。 纪霆国就像坐木桩,一动不动。 他忘记自己怎么下的车,又怎么走向挤满人的河边,只是在回过神时,周围三三两两站着公安和医生护士。 视线一扫,蓦然定在河滩上一个盖着白布的身影。 纪霆国紧缩的眸子颤了颤,本能地想过去确认,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 这时,一个公安看见他,走过来敬了个礼:“纪政委,这些是她身上的东西,请您确认一下。” 纪霆国怔然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手心,只有湿透的身份证和离婚证。 他紧抿的唇终于开了道缝,扯出道沙哑的回应:“我要确认人。” 嘈杂中,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身份证和离婚证也许是程岑华不小心掉的,一个小时前她还好好的,不会是她’。 公安愣了下,便让开了路。 当视线重新落在那盖着白布的身影上时,窒息感再次侵袭,让纪霆国呼吸有些困难。 他深吸口气,艰难迈开腿走去。6 蹲下身,触及到白布时,掌心忽的一颤。 纪霆国咬了咬牙,掀开了白布! 一刹那,时间仿佛都凝固,周遭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 阳光下,程岑华以往红润的脸此刻异常苍白,她闭着双眼,乌黑的长发散落着,几缕乱发贴着脸颊。 如果不是胸膛没有起伏,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根据被救孩子母亲和医生的话,是上游闸道开闸排水,她躲避不及,又因为生病体力不支才导致溺亡。” 公安解释着,语气透着惋惜和敬佩。 纪霆国像是没听见,下意识地擦掉程岑华脸上的水渍,可当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他心骤然一紧。 天这么热,她竟然这么冷。 车停下大院门口,通讯员转头看向后座还呆着的纪霆国,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政委,到了。” 纪霆国黯淡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嗯了声缓慢下车。 想到他一整个下午都跟丢了魂似的,从太平间出来时还险些摔倒,通讯员赶忙下车扶住他。 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霆国拂开通讯员的手,声音嘶哑:“你回去吧。” 说完,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大院。 看着他的背影,通讯员于心不忍,沉叹了口气。 圆月高挂,闷热的晚风吹着纪霆国干涩的眼角,酸胀上涌。 “霆国!” 忽然,熟悉的声音让他登时停下脚。 抬头望去,只见纪母一脸焦急地从家门口跑过来,连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岑华呢?” 纪霆国一哽,不由又想起程岑华面无血色的模样,唇瓣颤了颤,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见他不说话,纪母面色逐渐沉重:“我听隔壁的说岑华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了,你们……离了?” 面对母亲的追问,纪霆国沉默了很久,才喃喃出声:“妈,岑华死了。” 纪母眼神一震:“……你再说一遍。” 纪霆国下颚紧绷,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声音拔高了几分:“她死了,为了救一个孩子溺……” ‘啪!’ 一个巴掌突然狠狠甩在他脸上! 第12章 纪母力道很大,饶是作为军人的纪霆国,也被打偏了脸。 “纪霆国,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亏你还是个军人,是个政委,你帮于英楠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别让岑华寒心,现在你居然咒她死!”纪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 纪霆国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看着母亲眼中愤怒,他再一次开口,声音更加清晰:“岑华是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现在人在太平间。” 每说一个字,他都觉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 他都还没有完全相信,更没有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在哭,在祈求他的放手,至少还活着,还活着啊…… 面对儿子眼中从没有过的痛色,纪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妈!” 次日,医院病房。 天刚亮,打从醒来后,纪母就开始哭,哭到没眼泪,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6 被赶出去的纪霆国站在病房外,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空洞。 通信员疾步过来,见他下眼睑乌青,里头还传出纪母的哭声,哽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政委,夫……程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纪霆国眼神闪烁了一下:“几点火化?” “十点,工作人员说最近天热,不能拖太久。” 闻言,纪霆国转头看向半掩着的病房门,推开走进去。 见他进来了,纪母更气了,边哭边骂:“没良心的混球,给我滚出去!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岑华啊!” 纪霆国扯动着脸部僵硬的肌肉:“岑华十点火化,您要去吗?” 他知道母亲伤心,说起这事跟是会戳到她的痛处,但他也明白,如果母亲不去送程岑华最后一程,她一定会遗憾…… 而纪母听见这句话,慢慢止住了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 半小时后,两人赶到殡仪馆。 工作人员拿来火化证明,直接递给了纪霆国。 纪霆国怔了一下,才拿出笔在亲属确认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同志,我能再去看看我儿媳妇吗?”纪母怀里抱着件淡蓝色布拉吉,眼巴巴看着他,“这是我给她做的新衣服,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