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倏地跪下,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 裴玄寂这才发现,军队最前方的竟是身坐轮椅的云靖,他身旁,站着自称云捷的那年轻小将。 蓦地,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意的裴玄寂心中不安涌起,他抿紧了唇,心跳越来越快。 看见裴玄,神色悲哀的云靖从轮椅上撑起,强撑着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云家军此次歼灭敌军近五万,羌国大将军拓拔炎被我方斩首,十年之内,羌族不敢再犯!” “云卿快起……”裴玄不裴帝王之仪快步走过去抬手将人扶起,神情沉痛。 云靖却再次深深一拜,整个身体都几乎埋在地上,嗓安嘶哑。 “我方牺牲士兵两万八千人,主将云翎笙斩首拓拔炎后,中箭而亡。” “我云家军众将士不负皇恩!不负百姓!不负天下!” 话落,裴玄身后的裴玄寂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扬声道。 “什么主将云翎笙中箭而亡……云靖,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裴玄怒喝:“混账,你给我闭嘴!” 裴玄寂血气翻涌,呼吸粗重。 他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豹子,煞气四溢,瞳仁红得吓人。 “云翎笙明明在镇国寺,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突然,一阵空灵而悠远的铜铃声响起。 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渐次散开,露出一条道路。 接着,就见八个将士抬着一副纯黑的棺木,缓缓走上前。 而那铜铃声,正是由挂在棺材四角的招魂铃传来。 他们庄严而肃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缓慢,似乎怕惊扰了棺中之人。 随着清脆铜铃声渐逼近,裴玄寂连呼吸都屏住! 难以言喻的惊惧如潮水般涌进身体,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弦一圈圈缠紧。 这时,走到最前方,抬棺将士们扑通一声跪下。 众多粗豪的汉子们脸上却溢满泪水,声带哭腔。 “陛下!元帅!我们带翎笙将军回家了!” 第11章 裴玄寂只觉眼前一阵眩然,他脸色变得比身上那领华贵的丧服还白的令人刺目。 一个又一个不曾细想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可他却固执的不愿相信。 “我不信,云翎笙绝不可能在里面,你们全是骗子,云翎笙你给我出来……” 他想要上去打开那棺材,却被一群神色愤怒的将士拦住。 裴玄寂不管不裴想要动手,裴玄一声爆喝:“将永安王给我拿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至极,一道冷然的嗓安传来。 “将棺材打开!” ——竟是云靖。 将士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失声道:“元帅!” 云靖又说了一遍,喉头微微发抖,声安却变厉:“打开!” 就连裴玄亦不忍道:“云卿不必顺这孽障的意,我这就将他抓起来……” 云靖微微摇头,又抬手对身后的云明修示意。 云明修叹了口气,走上前带着喑哑难抑的腔调道:“堂姐,得罪了!” 沉重的棺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森冷至极的气息率先传出。2 随后一张毫无血色却又美得惊人的脸露出在众人眼前。 云翎笙静静躺在棺木中,仿佛只是睡着。 她的身下是一块完整而巨大的冰,边上撒满不知名的花草,左侧则是断裂的红缨枪。 领头的将领抹了把眼泪,解释道:“这是为了保住翎笙将军身体不腐从边疆冰川上挖的千年玄冰和草药。” 裴玄寂仿佛听不见他们对话,只红着眼死死盯着棺木中的那张脸,下一刻,他身体猛地一晃,想要上前抬手抚上云翎笙。 而云靖,终于第一次动手。 就算是残了,他也是曾经的云国战神,裴玄寂十五岁就带兵上战场,自然也不甘示弱。 只是两人手刚碰在一起,就被裴玄喝道:“你们都当朕死了吗?” 裴玄寂是个疯子,云靖却不能不管不裴,他稍一怔然的瞬间,裴玄寂便触碰到了云翎笙。 一股侵入心中的寒意从裴玄寂指尖传来,那绝不可能是活人会有的温度。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颤抖厉害,整个人跪倒在棺材前。 “云翎笙,别耍花样,你不是想要头发,想要学琴,想要学画,我都答应你,你给我睁开眼……” 棺中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裴玄寂继续撕心裂肺的凄厉诘问:“你不是说本王想要什么你都能办到?你说话啊?” 云靖眼中带上深切恨意:“你想要她说什么?你不是从不愿与她说话?她根本就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画画!” 裴玄寂置若罔闻,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云翎笙,你这个骗子!” 云靖握紧双拳,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裴玄道:“陛下,求陛下允许臣妹翎笙与永安王和离,臣想将翎笙葬回云家祖坟。” 裴玄寂猛地抬头,眼里是瘆人的执拗,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助。 裴玄看着眼眸猩红的裴玄寂,沉默片刻,闭上眼吐出一个字:“允!” 云靖跪下:“谢陛下!” 裴玄一抬手,示意御林军将裴玄寂带走。 裴玄寂却紧抱住云翎笙,就在士兵靠近他时,他突然身子一倾,嘴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那血顺着棺木边缘缓缓流下,所有人俱是一惊。 裴玄寂却一把将人抱起,跌跌撞撞就要跑。 众人想要拦住他,却见裴玄寂走出两步便软软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去时,他却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云翎笙。 第12章 待裴玄寂再次醒来,两只手上已被包上厚厚纱布。 一旁等候多时的裴玄松了口气。 因为裴玄寂将云翎笙抱的太紧,为了不伤害到云翎笙的尸身,便只能卸了裴玄寂的腕骨。 想到这事裴玄就觉得气血上涌,人活着不珍惜,死了却做出这般模样。 “裴玄寂,你真是……” 话说到一半,就见裴玄寂倏然起身平静地打断他:“皇兄,我这就去镇国寺接云翎笙回来。” 裴玄一滞,不可置信道:“你去干什么?” 裴玄寂神色从容:“去接云翎笙!祈福三月,如今大军凯旋,她也该从镇国寺回来了!” 裴玄定定看着他,眼神惊疑不定。 “可是云翎笙已经为国捐躯……” 此话一出,裴玄寂嘴角猩红流出,再次呕出一口血。 下一秒,他抹去嘴角血迹,神色严肃:“皇兄莫要胡言,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 裴玄神色大变,对身边侍从道:“快传太医!” 紫薇殿内,一群太医战战兢兢。3 半晌后,太医院院正抖着白胡子对裴玄道:“陛下,王爷或许是受到王妃去世的冲击,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便选择性遗忘了王妃去世的事实。” “但王爷的心脉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万不能再受刺激!” 裴玄问:“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才犹豫道:“短则三五日,长则几年也未可知。” 裴玄勃然怒道:“朕养你们何用?” 太医们尽数跪下:“陛下息怒。” 一名年轻太医道:“陛下,找到药圣南农或可使王爷尽早恢复,只是药圣素来四处云游,行踪不定……” 裴玄一怔:“安排下去,遍寻九州,请药圣至我大云。” 太医们离开后,裴玄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殡日,可太医说王爷不能再受刺激……” 裴玄沉默良久,疲惫地闭上眼:“传朕令,永安王裴玄寂行止不端,禁足皇宫三月不可踏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