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兀自于一旁风口上坐下,没有开口。 棠音知道他是怕人听出嗓音不对,便也没有推辞,随口点了一些招牌点心,与自己平日里爱吃的那些。 ——自然没有落下她提到过的玫瑰酥。 天香楼是盛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点心上得也十分之快。几乎是手中的茶水还未搁到温热,一大桌的精致点心便已上齐了。 棠音掩上了槅扇,又轻声劝了他几句,见他执意不肯,也是无法。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眼前的那碟子玫瑰酥递了过去:“尝尝这道玫瑰酥吧,是以新鲜玫瑰捣碎制成的,很是清甜可口。” 她说着,一抬眼,见李容徽还带着幕离,有些讶异道:“小二都已经下去了,你怎么还戴着?” 戴着幕离虽也是可以吃东西的,但终究是不方便。 她略想一想,记起他手腕上还有伤,怕是不太方便,便自个儿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我替你摘了吧?” 李容徽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却没有闪躲,只是任由她解开了幕离下的系扣,将幕离摘下,放在一边。 随着幕离落下,棠音的视线也落在他一头披散的墨发上,讶然道:“你的金簪呢?怎么出去一趟,头发都散了?” 她本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曾想,这一开口,将眼前少年一双眼眶都逼得通红。 他微低着头,羽睫轻颤,嗓音也带着几分哑意:“方才他们将我当成了女子,见色起意,想——” 他说着,眼尾愈红:“那时旁侧无人,我只好扯下了自己发上的金簪,以尖利处逼迫他们离开。可他们执意不肯,我们便起了争执。手腕上那道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青/天/白/日的,竟然,竟然如此嚣张?”棠音听了又气又急,轻轻扯着李容徽的袖口道:“我们去报官,若是官府不管,我就将此事告之爹爹,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 李容徽却不起身,只低声道:“若是去报官,那我……那我如此出宫之事,岂不是会闹得人尽皆知?日后,便再也无颜见人了。” 棠音垂目看着他受伤的手腕,心中忍不住为他不平难过:“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你手腕上的伤——” 李容徽闻言,轻抬起眼来,一双浅棕色的眸中笑意缱绻,只低声答道:“一点小伤罢了,没什么的。” “只要你没事,我怎样都好。” 棠音轻轻一怔,却听李容徽又低声说了下去。 “我会想法子,差人悄悄查下去的。” “看他们的做派,应当也不是第一回了。总能抓住把柄的。” “也只能这样了。”棠音回过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抬起目光落在他的发上:“总这样散着头发也不是办法。我送你的那支白玉簪子可还在吗?若是在的话,还是先用它将头发绾起来吧。” 李容徽轻轻点头,自袖间取出完好的白玉簪来:“你送我的簪子,我一直好好收着。” 他说罢,便伸手去绾发。可那修长的手指刚将长发抬起,便猛地颤抖了一下,一头墨发立时如缎子一般自他指上坠落,流泻满肩。 “这是怎么了?”棠音担忧道。 “疼。” 眼前姿容昳丽的少年面色苍白,嗓音微颤:“似乎是牵到了手腕上的伤口。” 他轻轻抬目望她一眼,旋即又慌乱垂落,重新抬起手来,轻声道:“我忍一忍就好了。只是绾个发罢了,不会将伤口撕裂的。” 棠音迟疑了一下,在男女大防与心底的不安之间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毕竟他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受的伤。若是放着他不管,终究是良心难安。 棠音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簪子。 “还是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18:00还有一更哦,夸夸勤快的自己(骄傲~ 她伸手轻挽起李容徽的墨发,动作轻柔地将散落的发丝理顺,拢于掌心。 “要梳什么发髻?”棠音轻声问他,却又迟疑道:“我没带梳子出来,像你方才那么繁复的云鬓,大抵是梳不成了。” 李容徽微垂下眼,沉迷了一会她柔软的手指停在发间的触感,须臾轻声道:“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棠音梳的,我都喜欢。” 棠音被他说得面上微微一烫,只小声道:“那我随便梳了,要是不满意可不能怪我。” 虽话是这般说,但得到李容徽轻轻一声应后。她还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复又轻抬指尖,一点一点将他的墨发束拢,高高绾起,又以白玉簪束住。 是一个最为简单温润的男子发髻。 这个发髻一绾,略微冲淡了一些女子的婉媚,反倒显出一些雌雄莫辨的俊美来,像是曾听过的神话故事中,那些不辨性别的神祇。 棠音看了一阵,也有些晃神,禁不住轻笑道:“若是你时常这样打扮,我恐怕也不敢看观音了。” 李容徽耳尖微红,半晌才轻声开口:“棠音觉得好看么?” 棠音被他这样一问,便也垂下视线认真看了一阵,又轻轻点头:“好看。” 李容徽长睫微垂,又问道:“比李行衍好看吗?” 棠音正在替他整理最后几缕碎发,听见他这一声问,指尖一颤,险些带疼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