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好些,她才撑着乏力的身子来到书房。 她推门而入,将狐裘挂在木施上,习惯性看向案桌之上处理公事的傅嗣爵。 傅嗣爵能够重新领兵,这几日应当很忙。 姜郗窈想着,下一秒却忍不住地咳嗽:“咳、咳咳……” 她匆忙用帕绣掩住口鼻,再抬眼时,就对上了傅嗣爵探来的锐光。 傅嗣爵眉眼冷峻:“臣练字时最不喜人打扰,还请公主离开。” 对上男人厌恶的眼神,姜郗窈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攒紧。 曾经自己若病了,傅嗣爵便会跑来一手端着亲手熬的汤药,一手拿着西市她最爱吃那家的蜜饯,关切备至,怎会像现在这般赶她离去? 她亦不想留在这儿面对这般的傅嗣爵。 可想到腹中孩子,又不得不开口:“我来是想问你,可给我们的孩子想了名字?” 傅嗣爵没有回答,只是冷睨着姜郗窈的小腹,许久说:“没有,也不必想。” 姜郗窈一怔,傅嗣爵的话,她有些听不懂。 最后只当他憎恶自己,连带着也厌弃了这个孩子,不愿费心。 她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中熏香袅袅。 傅嗣爵扫了眼香炉,也敛了眸色,专心落笔,旁若无人。 静谧间,时间点点流逝。 姜郗窈竟有些希望今日过的能慢些,纵使只是这样与傅嗣爵待在一处,不说话,她竟也知足。 这念头兴起的一瞬,她喉间犯苦。 何时,自己竟如此卑微,一退再退! 胡思乱想时,姜郗窈只觉得腹部有些微痛。 那股痛逐渐加重,疼的她浑身冷汗,面色泛白。 更让她慌张不安的,是腿间的那股湿润。 姜郗窈求救般的看向傅嗣爵:“阿璟,帮我唤下……太医可好,孩子……” 可傅嗣爵只是看着她,无动于衷。 血,慢慢洇湿了襦裙,鲜红刺目。 姜郗窈低头望着,只觉得身体在一点点失力,小腹中的孩子在一点点脱离。 绝望侵袭,她踉跄的扑到傅嗣爵身前,抓着他手腕:“傅嗣爵,救下这个孩子,我放你走!” 这是她唯一的底牌。 得到的,却只有沉默。 越来越痛,姜郗窈她只觉得有无数根针扎在自己身上,痛得几乎要死掉。 恍惚间,她做了个梦,梦回了与傅嗣爵成婚那日。 满眼的喜红色,她一身喜服坐在床榻上,傅嗣爵掀开她的盖头。 红烛摇曳下,他眉眼带笑:“阿月,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我什么官职都不要,只陪在你的身边,和你生很多个可爱的孩子。” 泪水从眼角滑落,姜郗窈终于醒来。 傅嗣爵不见踪影。 青色床幔下,清秋抓住她的手,哭成了泪人。 “公主,您的孩子……没了。” 一瞬间,姜郗窈只觉得血液倒流。 她颤抖着抚上小腹,平坦无比的小腹仿佛像是空缺了一块,再也补不回来。 “清秋,太医可有说……我的孩子,是如何没的?” 有孕以来,她事事小心,怎么会突然小产。 清秋一顿,不忍说出真相。 但最终还是仓皇跪地:“回公主,是麝香。” “太医说这麝香……便在公主房中日日所熏的香中!” “轰!” 姜郗窈浑身一震,脸色惨白。 因为那香,正是她的驸马——傅嗣爵所赠! 第8章 窗外的雪还在下,冷得刺骨寒心。 姜郗窈双目空洞。 她原以为,那熏香是来自傅嗣爵的关心,却不想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从一开始,傅嗣爵就不愿她有孩子。 姜郗窈猛然闭上眼,落下的泪滚烫炙热:“清秋,确定……没错吗?” 清秋替她捏好被衿,哽咽安慰:“奴婢不敢骗您。” “公主,旧人难追,别为了不值的人,伤了自己。” 是啊,旧人难追,她爱的那个傅嗣爵,或许早就死在了三年前出征那日! …… 自姜郗窈小产后,傅嗣爵再没来过公主府。 二人再见,是在卫老将军的发丧日。 那日,盛朝百姓夹道相送,漫天的黄纸和白雪。 而傅嗣爵披麻戴孝,执父亲灵位,行于送葬队伍正前方。 与他并肩而行之人,是盲女柳依依。 “公公发丧,公主身为儿媳却不来,这就是皇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连三纲五常都不守!” “可不是,我看那卫小将军也是可怜,娶了个妻子还不如不娶。倒是那盲女,对卫小将军有情有义,难得一对有情人呐!” …… 听着这些,姜郗窈握着汤婆子的手微微发颤。 一旁,清秋不由担心:“公主,莫听这些脏耳朵的话。” 公主自小产后身子就一直未好,到今天才能勉强下床走路,如何能去为卫老将军送葬。 姜郗窈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傅嗣爵身上。1 昔日,母后的叹息在耳边挥之不去—— “月儿你要记住,皇家颜面不可辱,你好自为之。” 姜郗窈眼睫颤了颤,吩咐清秋:“扶我回房更衣吧。本宫……要去送卫老将军最后一程。” 清秋一怔,想要劝说。 可对上姜郗窈死寂的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一炷香后,姜郗窈穿着一身如雪的丧服,走在了傅嗣爵身旁。 冷风将她的脸吹得通红,单薄的身子在雪中微微发颤。 傅嗣爵冷峻的脸上无温,视若无睹般,径直向前。 一直到卫家祖坟。 姜郗窈被拦在了外面。 北风吹的眼尾泛红,她望着男人挺硕的背影,:“傅嗣爵……”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簌响—— 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朝傅嗣爵后心而去! 姜郗窈脑袋嗡了下,没有任何思索,一把挥开拦着自己的卫府小厮,挡在了傅嗣爵的身后。 只听利箭没过血肉的声音,剧痛刺来。 傅嗣爵回头,就看到姜郗窈倒下的身影,以及肩头那氤氲开来的鲜红。 “姜郗窈!” 姜郗窈伸出带血的手,轻轻触了触男人的鬓发,想说些什么。 最后却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 再醒来时,是在公主府。 肩膀处发疼的厉害,姜郗窈睁眼,就对上清秋红着的一双眼。 “公主,你怎这般傻?您为驸马挡了箭,可他只是把你送回来便离开了,自始至终都未曾关切您一句!” 姜郗窈没有说话,转头间,却看见了门外的无心。 “他怎在这儿?” 清秋擦去眼泪,看向门外道:“从您受伤归来,无心便一直跪在殿外,您可要见他?” “叫进来吧。” 片刻后,清秋走出房门。 无心一身黑衣走进,跪在榻边:“伤了公主,是无心的错。” 姜郗窈一怔,便反应了过来:“箭是你放的?” “是。可无心不懂,他违背了誓言另娶她人,带给您无数羞辱,如今还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为何公主您还要护着他……” 姜郗窈垂眸看着他那张与傅嗣爵一模一样的脸,嗓音沙哑:“你说你一个没有心的巫偶蛊,都会为本宫鸣不平。可傅嗣爵他有心,却为何对我这般狠?” 闻言,无心缓缓起身,走近床幔后的姜郗窈:“公主若想,无心愿意从今往后代替他陪着您,无心保证会做得比他好百倍、千倍、万倍……” 姜郗窈没有喝退他,只是看着无心一步步靠近…… 与此同时,长廊处。 傅嗣爵一身寒气,疾步走来。 门外的清秋见到他吓了一跳,立刻拦住:“驸马,公主正在里头议事,实在不方便进……” 傅嗣爵只冷扫了她一眼,随即只听“砰!”的一声 寝房门被他一脚踢开。 傅嗣爵大步走进,却见一个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男人,将姜郗窈压在身下! 第9章 寝房外,大雪飘零。 姜郗窈看着突然而来的傅嗣爵,心里却诡异的平静。 她想过无数次傅嗣爵发现无心存在时的景象,如今……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原来这就是公主养的那个面首,臣还真是……大开眼界。”傅嗣爵面若冰霜。 姜郗窈看着他眼里更深的厌恶,抬手推开无心。 “驸马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傅嗣爵看着她,目光落在无心脸上。 下一秒,抽出随身长剑,直接朝无心挥去—— “锵!” 却不想,竟被无心一剑挡下。 傅嗣爵黑眸之中闪过诧异,此人竟会与他一样的招式。 光剑交错下,两人从屋内,战到了屋外。 无心剑剑杀招:“我和你明明有着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记忆,我甚至会比你对她更温柔,凭什么她的眼里还是你!” “不过今日我将你杀了,从此以后她的眼里,便只会是我。” 听着这些,傅嗣爵黑沉的眼眸里瞧不出情绪。 等姜郗窈被清秋扶出来时,就看到傅嗣爵一剑刺穿无心的肩胛骨。 “一个连人都不是的蛊人偶,也配和本将相提并论。” 眼看着傅嗣爵再度提剑而下的手,姜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