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便看见一个身着紫色官服,清风朗月的男人通过长长的廊道而来。 沈红妆看见那人,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前一步:“江玉京。” 但下一秒想到自己如今丑陋模样,她又迅速后退一步,侧过身躲在长恩身后,似乎妄凭这样将自己藏起来。 管家迎上去,不知说了什么。 江玉京的目光无波无澜地从沈红妆身上扫过,看向那堆物件时,眉眼倏地疏冷。 沈红妆心尖一刺,不自觉咬紧唇。 只要与她有关的东西,这人总是厌恶的。 江玉京淡淡开口:“将东西搬回去,封了那院子。” 目光又转向沈红妆他们,江玉京面无表情:“我府中邪祟已除,不必麻烦二位小道长。” 眼看那人转身就要走,沈红妆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沙哑难听。 “一位故人,托我带话给首辅大人!” 第2章 江玉京脚步一顿,转身打量她。 他墨色眉眼幽深无比,气势压迫而来,长恩吓得屏住了呼吸,沈红妆却直视着他动也不动。 顷刻,江玉京意味深长:“哪位故人?” 沈红妆一滞,她只是看见他要走一时情难自禁。 明明四年夫妻,可她一死,江玉京便迫不及待迎新人进府。 这人心中,她到底算故人?还是仇人?! 这么想着,沈红妆笼在黑沉面纱后的眼眸暗下去。 她轻飘飘的话,丝丝缕缕如幽魂:“记不清了,一个女子,祝首辅大人……新婚大喜。” 江玉京看她半晌,对管家道:“赏!” 说罢转身离去。 沈红妆看着管家递到眼前的银锭子,没伸手接,而是哑声问:“你家大人娶的是哪家小姐?” 管家喜气洋洋的回:“医科圣手杨素素。” 杨素素? 沈红妆一惊。 四年前,众人都传女魔头设计首辅大人醉酒霸王硬上弓,唯有沈红妆知道,那天江玉京被人下药,她只是无辜误闯那地。 下药之人正是杨素素。 可江玉京对沈红妆的辩解一字不信,更是怒斥她心思恶毒。 如今,他却要娶她了? 沈红妆露出一个悲凉至极的笑。 回过神,沈红妆没拿那银子,对长恩道:“走。” 留下管家看着她背影嘟囔:“真是怪人。” 走出府,长恩才小声问她:“阿默,你当真认识首辅大人?” 因为她总是不说话,长恩便自作主张为她取了个阿默的名字。 沈红妆声音有些难以言喻的自嘲:“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认识首辅大人。” 长恩道:“我还以为你认识首辅大人,这样我们便可以让他的新夫人杨素素替你治病了……” “别提她!” 沈红妆冷声打断。 长恩诧异的看她,眼神惊疑。 沈红妆默然片刻,对长恩道:“既已到盛京,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各走各路罢。” 说完她独自往人群中走去。 没走几步,她转身望向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的小道士。 长恩转头看天。 沈红妆冷沉沉道:“我还有事要办,再跟着我,杀了你。” 长恩一顿,沈红妆趁机离开。 来到圣心堂,沈红妆一眼便看见在门口坐诊的杨素素。 有人笑道:“恭喜素素姑娘,听说您与首辅大人要成亲了。” 杨素素抿唇一笑,眉眼间尽是羞涩。 人群纷纷议论起来:“还是素素姑娘与首辅大人相配。” “就是,比起女魔头,救死扶伤的素素姑娘真是仙子一般的存在。” 沈红妆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 她一言不发,却忽听有人道:“你们一口一个女魔头,可沈红妆也是为了大夏死在战场上,也是用命护了你们平安!” 沈红妆心内一动,指尖不觉颤了颤。 抬眼一看,就望见不知何时跟过来的长恩。 有人不满道:“小孩子懂什么?那女魔头十八岁就屠城,就是以杀人为乐!” 长恩拧着眉反驳:“我是不懂,真以杀人为乐,直接在盛京杀不就好,还上战场。” 说完瞥了眼杨素素嘟囔:“别人夫人刚死便迫不及待嫁进去,谁比谁好多少……” 杨素素一直淡然羞涩的表情倏地变了。 她咬唇,委屈颤声道:“小郎君慎言!将军过世前,我与首辅大人绝无逾矩之处!” 见她红了眼,立即有人拿东西往长恩砸来。 “小孽障休要胡言乱语败坏素素姑娘名声!” 沈红妆忙倾身去挡,背上痛意传来。 人群随即推搡咒骂不休,沈红妆死死护住长恩,倏的,周围的喊打声却突兀安静下来…… 沈红妆心莫名一沉,抬眸望去,眼中撞入一道颀长身影。 是江玉京。 他清冷目光扫过,周围百姓便纷纷低头。 江玉京最终走到杨素素身前,看着沈红妆,冷冷开口。 “是我一心求娶素素,你有何不满,可以直接问本相!” 第3章 沈红妆骤然白了脸。 她攥紧发颤的手,半响才哑声问道:“为什么……” 她没头没尾的‘为什么’问的是江玉京为什么要娶杨素素。 江玉京竟也听懂了。 “因为本相从始至终倾慕的人,只有素素。” 他身后,杨素素眼神含情脉脉,满是情愫。 看着这一幕,周围百姓忍不住出声。 “首辅大人与素素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就是!那女魔头嗜杀成性,骄奢淫逸,怎么配得上首辅大人。” 唯有沈红妆死死盯着江玉京,心脏如沸水浇注般刺痛。 从始至终?两情相悦? 她蓦地忆起新婚之夜。 江玉京进洞房后连盖头也未掀,便坐在桌边一杯又一杯饮酒。 直到龙凤烛燃尽,鸡鸣时分,他起身出门。 听到动静的她终于忍不住自己掀了盖头,颤声开口:“你……不愿娶我?” 江玉京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留下比冰还冷的一句话。 “沈红妆,在这里的不该是你。” 她此刻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是笑话。 沈红妆喉间涌出一阵腥甜,强行咽下后,逃一般的退出人群,如丧家之犬。 跌跌撞撞来到一个偏僻井边,她终于无力的跌坐在地。 帷帽歪在一旁,她转头便从一旁的水桶倒影中看见自己面目全非,丑陋不堪的脸。 她喘着粗气用力一推,那桶倒下去,水洒了一地。 长恩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道:“阿默,对不起。” 沈红妆眼神空茫地盯着天空看了半晌,嘴角扯了扯:“你对不起我什么?” 长恩刚想说话,耳边传来一道清越声音。 “你叫阿默?” 沈红妆只感觉背脊一寒,手忙脚乱去捡那帷帽,却已经来不及。 江玉京已经背着手出现。 沈红妆完全僵住,半分动弹不得。 江玉京看见她丑陋无比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幽芒又敛去。 下一秒,长恩已经挡在她身前。 沈红妆赶紧将那帷帽戴上,又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融融的光撒下来,她是见不得半分光的恶鬼。 长恩忙解释:“大人见谅,小民师姐从小便是这样,此次到盛京便是来求医的!” 江玉京淡淡收回目光:“你口中的故人是谁?” 沈红妆沉默良久,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一个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实则愚蠢至极的女人。” 她每讲一个字都仿佛在自己的心上剖上一刀,直到鲜血淋漓才痛到清醒。 她沙哑粗粝的声音听得江玉京皱眉。 他突然问:“你们从何处来?” 沈红妆顿了顿,言简意赅:“南边。” 说完这句,沈红妆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江玉京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失望。 不过一瞬,江玉京又恢复冷然无尘模样:“若想求医,便去给素素磕头认错。” 江玉京离开后,长恩轻声问她:“阿默,你认识他对不对?” 沈红妆久久没回答。 长恩眼中担忧一闪而过,又絮叨道:“只要那女人能治好你,莫说磕头认错,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不治!” 沈红妆冷冰冰打断他:“说了别再跟着我,知道你给我找了多少麻烦吗?” 她起身就走,到巷子尽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长恩仍站在那里,一副茫然失措被人丢弃的模样。 沈红妆顿了顿,却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已经无处可去,无人可依,连护住自己都无力,更别提护住别人。 走到大街上,却看见邸报使纵马奔向皇城。 “北狄越境,北境连失六城!” 沈红妆一震。 那一战,她明明打去北狄半壁江山,为何又敢再次犯她大夏? 在她怔愣的瞬间,一个惊诧激动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