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药吃完,裴徽将一颗蜜饯儿塞到她嘴中。 丝丝甜味慢慢融化了苦,让沈昕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以后不许再任性了。”裴徽故作严肃。 沈昕低下头:“谁让你不理我。” 听着她的低喃,裴徽眉目微拧,无论努力多少次,他都无法开口告诉她实情。 良久,裴徽话锋一转:“过几日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闻言,沈昕眸光亮了起来:“说话算话。” “当然。” 得到裴徽的肯定,她才放下心。 沈昕生怕他像晏母说的那样因为年纪而与自己生分。 裴徽看了眼椸上的劲装:“怎么突然想穿这种衣服?” 沈昕拢了拢披风:“想让你觉得亲切些,毕竟我现在长得跟以前不一样。” 裴徽心不觉软了几分,他轻揉着沈昕的头:“无论你长什么样,你都是姝宁。”我的姝宁。 夜渐深,沈昕睡意渐浓,可即便睡着了,手中还揪着裴徽的袖口。 裴徽轻轻抽出衣袖,将她的手塞进被褥中。 “哥,哥哥,我会保护你……” 模糊的梦呓让裴徽一滞。 他看着沈昕的脸,眼眶酸涩,连同心底的眷恋也带着痛意涌了上来。 裴徽坐在床沿,用手背小心触碰沈昕的面颊。 傻丫头,你已经保护过我一次了,难道这一世还要因为我吃苦吗? 我哪里舍得…… 连喝五天苦药的沈昕身体好了起来,裴徽也没有食言,在用过早膳后便让她去更衣,想着带她出去逛逛。 可当看见一身绛紫色暗花云锦裙的沈昕,裴徽顿时愣了:“怎么穿了这身?” 绛紫色多为妇人喜爱,典雅稳重。 只是沈昕不过二八年纪,穿杏黄、水红、石青更好看,现在一身绛紫色,有些强行的拼凑感。 沈昕反倒觉得没什么:“挺好看的啊。” 裴徽再一看她的脸,平日不施粉黛的她化了个妆,若再盘个发髻,她俨然像个才新婚的小娘子。 沈昕上了马车,回身掀帘朝还在愣神的裴徽招招手:“哥哥,我们快走吧。” 裴徽敛去心思,上前跨上马车。 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站在将军府外的树下,怨恨的双眸紧盯着远去的马车。 ======第30章====== 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卖力吆喝着,空气里也夹杂着酒香。 沈昕拿着糖葫芦,跑到一卖首饰的摊位前,拿起支桃花发钗。 她插在发间,转头望向身旁的裴徽:“好看吗?” 裴徽点点头:“好看。” 听到他的肯定,沈昕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前世的她自过了十三岁,裴徽就再没跟她一起上过街了。 摊主见状,立刻夸了起来:“小姐天生丽质,这发钗不过是锦上添花。” 沈昕被逗乐了,拔下发钗:“老板,你嘴还挺甜,多少钱?” “一两银子。”摊主笑呵呵回答。 没等沈昕掏钱,裴徽便将一锭银子扔给摊主:“不用找了。” 摊主如获至宝,恨不得把自己知道所有夸人的词儿都挤出来:“老爷真是大方,怪不得您女儿生的这么俊俏非凡!” 这话让沈昕和裴徽面色一僵。 沈昕皱起眉,显然不太满意摊主的夸赞。 裴徽虽说有几缕白发,但面相和二十年前相差无几,怎的就成了她爹了? “他是……” 沈昕正要辩驳,却被裴徽拉着走了。 她不解地看着裴徽:“哥哥,你怎么……” “你不是说想吃梦梁阁的糕点吗,现在去买。”裴徽似是一点不在乎摊主的话。 沈昕有些难受,但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路上,她总能听见一些人在背后议论。 “你看,那不是晏将军吗?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听说他府里来了个江南女子,还住进了从前小晏将军的院子。” “呸,说什么此生不娶妻,到底还是过不了美人关。” 每一句都在唾弃裴徽的为人,为沈昕的痴情鸣不平。 沈昕几次想跟他们解释,都被裴徽拦下。 等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口,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哥哥,你就任由百姓们这么误会?” 她还没嫁,裴徽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若是嫁了,那他的名声不就全坏了。 想到这些,沈昕就替裴徽委屈。 裴徽反而满脸淡然:“他们不知缘由,误会是理所应当的。”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让人知道你想起前世的事,并非件好事。” 话音刚落,一个碧色身影突然从巷口冲出来。 裴徽眼底一凛,将沈昕拉至身后。 “哗啦”一声,冰冷的水迎头浇在裴徽身上。 “哥哥!” 沈昕一惊,连忙拿出手帕去擦裴徽脸上的水。 她转过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她一身碧色衣裙,清秀的眉目因为愤恨而皱成一团。 妇人瞪着他们:“狗男女!” 极具憎恶的语气和侮辱的字眼让沈昕一时没反应过来。 即便她努力去回想,也不记得前世认识的人里有这个人。 裴徽并没有生气,而是朝沈昕解释了句:“她是刘巧儿。” 闻言,沈昕怔住。 刘巧儿?巧儿…… 猛然间,她脑海中闪出一个衣衫褴褛,手里拿着半个馒头的女童。 沈昕微皱的眸子颤了颤,惊喜地看着刘巧儿。 想不到她已经长这么大了,看她盘着发髻,想必是嫁人了。 故人难遇,沈昕眼眶泛红:“巧儿,我是姝宁姐姐啊。” ======第31章====== 刘巧儿并未听进去,而是将怒火全部撒在裴徽身上。 “裴徽,你这个天杀的负心汉,你不是说此生除了姝宁姐,不会再娶吗?这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破口大骂,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裴徽的心挖出来。 裴徽一言不发,似是接受了刘巧儿指责。 沈昕上前将裴徽护在身后,哭笑不得:“巧儿,你误会哥哥了,我……” “哥哥?你也不害臊。”刘巧儿嗤然打断。 她剜了眼裴徽:“裴徽,你要还有良心,就该去姝宁姐墓前跪上三天三夜忏悔。” 说完,刘巧儿将手里的木盆一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么一闹,沈昕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思,拉着浑身湿透的裴徽就上马车回府。 马车上,沈昕用手帕擦掉裴徽脸上残余的水:“想不到巧儿长大后泼辣了些。” 裴徽抿抿唇:“她这些年一直都很挂念你。” 沈昕神色微凝,不觉想起当年初遇刘巧儿那天, 她瘦瘦小小的,手里攥着半个馒头,可怜至极。 因刘巧儿已父母双亡,沈昕便将她托付给将军府以前的老仆人照顾后便匆匆出征。 “她嫁人了?”沈昕问。 裴徽点点头:“嫁了,有一儿一女,夫家是在城南开布庄的陈家。” 沈昕见他自出门后便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问:“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闻言,裴徽眼神微微一闪。 他转头看着沈昕,台手抚摸她的脸:“姝宁,再过几年我就变成个糟老头子了,你会嫌弃吗?” 苍凉的语气刺的沈昕心一紧。 她握住裴徽的手,摇了摇头:“不会,哪怕你明天就变老,我的心也不会变。” 只要他还是裴徽,她永远都不会嫌弃。 听到沈昕坚定的回答,裴徽的心像被一团火包围,温暖却夹杂丝灼痛。 他很想无所顾忌的把沈昕抱进怀里,倾尽所有去爱护她、弥补她。 可胸口日渐频繁的疼痛总是在提醒他,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根本陪不了她多久。 比起这个,裴徽更恨,恨自己无能。 他一走,所有痛苦就全留给了沈昕。 她现在这么柔弱,怎么经得起打击。 而裴徽的沉默让沈昕有些不安,看着他沉重的目光,她只能靠握紧他的手找寻安全感。 回府后,裴徽不让沈昕照顾,执意让她回房休息。 沈昕无法,只能再三叮嘱小厮好好照顾。 等人远去,裴徽终于忍不住,将淤积在喉咙的血全部吐了出来。 “将军!” 倒水的丫鬟吓的手一抖,险些打翻茶盏。 裴徽喘着气,若无其事般拭去唇边的血:“此事不许宣扬,特别姝宁,她若知道,拿你是问。” 冷冽的语气让丫鬟后脊发凉,却又忍不住替他担忧:“是……” 沁春院。 正坐在房外台阶上翻花绳的云荷和芳儿见沈昕回来了,赶忙站起身。 “姑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云荷问道。 沈昕嗯了一声,径直进了房。 云荷和芳儿相视一眼,不明所以。 没等两人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房内传出一声闷响。 云荷率先跑进去,竟见沈昕晕倒在地。 “姑娘!” ======第32章====== 沈昕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撑起身,只觉腰背酸痛的厉害,小腹也疼痛难忍。 云荷正巧端着汤进来,见沈昕醒了,便把汤端了过去。 “姑娘醒了,来,先把这碗红枣汤喝了,暖暖身子吧。” 沈昕揉着肚子,目露惑色:“我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自己和裴徽分别后就回了沁春院,没想到刚进屋就腹痛难忍,最后失去了意识。 云荷将汤放在椅上:“姑娘癸水来了,大夫叮嘱,这几日不能受凉,不然要落下病根的。” 闻言,沈昕脸色微红。 好在没在裴徽面前晕倒,要不然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