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朝堂,谁都知道,皇上仍有立十三皇子为储的念头。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亦不敢直接立姚景年为皇后。 他怕魏家对她们下手。 可我知道,姚景年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在那权力的厮杀之中,逐渐掌握游戏规则,不仅护住了十三皇子,连朝政也开始染指。 她父亲是六部尚书之首,平远将军府的谢宣,是她青梅竹马的爱人。 谢公子为了她,一直未娶,驻守在塞北,背地里招兵买马,不断地扩大势力。 那养兵的军需,还是我给的呢。 直到此刻,我终于知道,不该去招惹那魏长且的。 当今的魏太后,是他嫡亲的姑母。 他要娶姜知涵,亦是其姑母的主意。 短短两年,姚景年在皇帝刻意的放权下,已经站稳了脚跟,有了与魏太后抗衡的势力。 魏太后想在朝堂上拉拢姜家,便促成了姜家与魏家的婚约。 姚景年自然不是她那娇滴滴的姐姐。 她的聪慧和霸气,是我一早就见识过的。 如同此刻,她勾着嘴角,睨我一眼,声音冷淡:「小白,你如今是出息了,连魏家的小侯爷也敢招惹。」 我心下一沉,不知她如何得知我招惹了魏长且。 结果她慢悠悠道:「沈公嫡孙满月礼过后,发生了件趣事,那魏小侯爷入宫见了他姑母,要取消与姜家的婚约,气得那老太婆手抖。」 「你知道魏长且说了什么吗?他说他遇到了喜欢的女子,那人是礼部侍郎家的长女,他想娶为正妻。」 「哈哈哈,真有意思啊,小白。」 姚景年笑的时候,嘴咧着,又如当年一样,眯着眼睛像个狐狸了。 我眉头蹙起,不悦道:「招惹他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槐花又没告诉我。」 「槐花当然没告诉你,你整天郁郁寡欢,她希望你找些乐子。」 我有些烦,突然想起了那几日,我削了崔谦三根手指,他在朝堂上告了假,紧闭府门,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决绝。 除了家族恩怨,恐怕还与魏长且和姜家的婚约有关。 你们看,即便魏长且喜欢我又如何,如若我是崔音,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了崔家。 我是黎白,才有了今日反杀的机会。 所以这世上,男人的喜欢和心意,最不值钱。 朝堂上,暗中站队的官员何其多,礼部侍郎崔家成了儆猴的那只「鸡」,只能说是他们运气不好。 他们错在,不该接我回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乃天经地义。 但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想要姚景年出手。 我只想亲自宰了她们,然后寻一根绳,上吊自尽罢了。 真的好烦好没意思。 前有槐花,后有姚景年。 走到今日这般境地,我竟连自己的性命也做不得主了。 我问姚景年:「阿姐打算如何处理崔家?」 她扬眉看我:「行厌胜之术,自然满门抄斩。」 「苏氏等人悬梁自尽的时候,我是打算放过崔媛和崔姝她们的。」 「呵,小白,你如今竟变得这般心慈手软,当初灭黎家之口的时候,你倒是爽快得很。」 姚景年似乎有些不悦,她缓缓道:「当年你说要为我积谷防饥,该舍弃的自然要舍弃,莫说一个崔家,便是牺牲再多,你也得认。」 「小白,我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回不了头的,你要知道,将来我若败了,无论是我还是十三皇子,抑或者姚家和谢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自入宫,便开始明白一个道理,为君者,为百年不为一夕,欲成大事,谁都可杀。」 她眸光一转,盯着我道:「你既是我妹妹,可不要糊涂,辜负了我。」 我愣了下,隐约觉得她另有深意。 「阿姐对我不妨直言,我不愿去猜你的心思。」 姚景年顿了顿:「你可是对那魏长且,动了情?」 我笑了:「不曾。」 「当真?」 「当真。」 我还记得当年在雍州,初见姚景年,金钗之年的世家小姐,懒洋洋地躺在太师椅上吃葡萄。 她咧嘴笑的时候,阳光洒在她脸上,那般放肆和张扬。 也那般灿烂和率真。 她兴致盎然地问我:「我的猫呢?」 她分明知道,猫早就被我杀了。 那时她还是悠然自得的姚家二姑娘,活得恣意。 如今她是陷于皇权纷争的姚妃,身居高位,杀伐果断。 她在床榻边,坐姿端正,微微昂首,妆容明艳却面无表情。 秋日的小窗开着,阳光斜射在她身上,芙蓉花枝探在窗口,纤细娇媚,含苞绽放。 红萼枝头,美人如梦,分明是这样好的时光。 可为何我会觉得她,筋疲力尽。 好累啊,我蹲在她面前,如同十岁那年做了她的猫,将脸贴在她膝上,喃喃道:「阿姐很辛苦对不对?」 姚景年身形一顿,她缓缓地将手放在我脸上,轻柔地触摸—— 「对啊,跟小白一样辛苦。」 她这一生,再不会有机会陪着她的少年郎,去塞北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是输是赢,都注定困顿在这皇宫。 我近来不知怎么了,总眼眶湿热得想要落泪。 我对她道:「阿姐,世间女子皆如蒲草,我既恨她们柔弱,又怜她们坚韧。」 20 我去了大牢,亲自杀死了崔锦泽。 我一母同胞的阿兄,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不断地谩骂和诅咒我。 我原对他道:「兄长放心,我求了姚妃娘娘的恩典,如崔媛这样的小辈,会发配塞北,配给边关士兵为妻,今后日子可能苦了一点,但至少还活着。」 「崔音!我杀了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脚镣手铐了,他还不死心,怒目冲过来,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吗,从小到大,每年的正月十九她都要哭一场,我原不知是为了什么,直到此次入京,才知晓原来那日是你生辰。」 「她的眼泪都白流了,你压根不认她,哪怕知道了她是被诬陷的又如何,你自幼被苏氏养大,早就视她为亲生母亲,你不会记得她,更不会对她有任何感情。」 「崔音!这怪我吗?我有什么错?父亲又有什么错?我们难道不是受人蒙蔽,你要将这罪强加在我们身上,不惜弑父杀兄!赶尽杀绝!你这般的歹毒!」 「兄长没错,我亦没错,所以你们又为何这般待我?」 我嘴角勾起,低笑一声:「都在欺负我呀,外祖舅家欺负我,农庄管事也要欺负我,到了崔家,你们又在欺负我。」 「既瞧不上我,本该恩断义绝,再无往来才是,可惜啊,你们心思龌龊,为了一己之私接我入京,妄想将我往郡公府的火坑里推,既对我无生养之恩,还指望我对崔家仁善。」 「兄长清楚,哪怕我后来对你们存了一分的善,此刻乱坟岗里,我必草席裹尸。」 「看在娘的面子上,今日我亲自送你上路。」 槐花递过长刀,我站在他面前,无视他的谩骂,也无视他临死前的恐惧,用刀子贯穿了他。 我平静道:「阿兄,黄泉路上,若娘还没有投胎,告诉她,她没有错。」 走出刑部大牢的时候,外面湛蓝的天,艳阳高照。 身上的衣裳染了血。 一旁的马车,立刻有侍女上前,为我披了件白狐裘的大氅。 纤尘不染的好颜色,纯白无瑕。 是姚景年最喜欢的一件。 侍女道:「姚妃娘娘在宫内等您回去。」 不远处,一袭华贵玄袍的魏小侯爷,身形冷峻,霞姿月韵如天上仙。 他眸光平静地看着我,不知等了多久。 该来的总归躲不过。 我站他面前,微微颔首,面容平静地行了礼。 「小侯爷。」 「姚妃义妹?」 「是。」 「崔家长女何在?」 「崔音已死。」 他与我目光对视,一向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笑意,竟有说不出的意味。 「屠狗是假,九塔草也是假,对我的心意更是假,什么君若磐石,妾如蒲草,全都是假的。」 「对,妾是姚妃义妹黎白,是屠狗人,从无救狗一说。」 我与他隔着几步之遥,神情冷淡。 他 |